船橹顺水而下 to_where_shall_I_chase
子镇有好水,是远近皆知的事。
随水而建的村子,大抵有两种结构:一种是全然在水的一侧的,另一种是任河流蜿蜒穿过,呈“怀抱”之势的。子镇便属于后者,子镇两岸都有人家,两岸都有烟火气。
老张是好橹夫,是远近皆知的事。
如果抛开其它种种人们既定的、主观的经验来看,橹夫也大抵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苦而不受待见的,一类便是滋润过活的。老张属于后者。清晨随晨雾摆渡,傍晚伴黄昏摆渡——黄昏也是有雾气的,老张悠悠然随着雾出行,又陪着雾收工。
水程短,橹夫也要好膂力。老张精壮而矮,一对黑且壮硕的臂膊握住船橹便不再放松。在夏天活儿多的时候,老张两条胳膊像水淬过的黑铁。抿着嘴唇,手一送,再一送,不论船上满载的是货还是人,老张都有能力让他的小船像箭一样射出去;和乘客相处时间短,橹夫也要好脾气。两岸零零散散百十号人家,时常有邻里不乘一船、不满船价的种种别扭,更有时不时占个小便宜,说是帮运几只鸡而最终运一群肥鹅的“大活儿”。老张是好脾气,真遇到别人吃自己短了,也只是皱起紧绷的黑脸,咧开嘴露出大牙:真不能生气啊,人家也不敢多占自己便宜,百十号乡亲指望我渡呢!老张不生气的原因还有一个:去年自己改喝了毛尖儿茶,赶清明的时候——不知是谁把机密泄露出去的——好几户平日里让自己做“大活儿”的人家抢着把香得逼人的嫩叶送到他的家门口。老张不是糊涂人,很知道橹夫——尤其是子镇的橹夫的地位,事情看得明白,自然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