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6)

她说，你还好吗？
他回答，没事儿。
看电影时，他和她不由自主地靠拢，散场时，灯光亮起，他们看向对方，皆是满头大汗。
他笑着说，挺吓人的。
她轻声说，嗯，很吓人。
他们漫步在游乐园的林荫小道中，他手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他回头看去，只见她盯着后方，一个任性的女孩正为了零食而哭闹着，她攥着他的手，指尖发白，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现出来，像藏匿于水中的蛇突然暴起。他猛吸一口气，拉着她快步离开。
他说，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她低着头说，好。
晚上下起了绵绵的细雨，他要走了，她送他去车站。
他说，下雨了，就到这里吧。
她没说话，抬起头看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干咽一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她微微颤抖，脸却倔强地仰着。
鼻息相交之时，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雨天，怀中苍白的小脸。
他猛然缩回手，大口喘息着，她睁开眼，泪水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融入雨滴，在她的脸上肆意淌着。她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谢谢你。
说完，她转身飞奔，他看着她消失在雨烟之末。

他一到家就马上给她发消息，但这次，他没能得到回复，他没有放弃，还是坚持每天都发，直到有一天，他忍不住去了一趟之前的志愿者培训中心，找到了当时的那位负责人。
负责人摇摇头说，她走了。
负责人还说，她回来接受完治疗后，并没有在家中静养，而是选择了直接去学校继续学业，但创伤症状还是让她的精神变得有些失常，她的同学和朋友从一开始的称赞、尊敬到后来渐渐疏远，她的成绩一团糟，她有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自己的床铺上叫喊着坐起来，有时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将碗摔在地上，校领导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她暂时休学，由她的父母带回家观察治疗。回家之后，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拒绝任何治疗和交流。据她母亲说，一天早上，她打扮一番之后第一次出了门，说要见一个朋友，晚上却哭着跑了回来，那天之后只过了一个星期，她就从房间的窗户一跃而下，花瓣飘落一般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默默地听完，举起手掌，重重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第二天，他去了一趟她所在的城市，在一座陵园内找到了她。
那是一方黑色的、小小的大理石碑，与它前面几朵白色的花十分不衬。他伫立着，看着碑上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