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2)

而她像写信一样写了满满一页，电话中没能说出口的，都被她写成了漂亮的方块字，端端正正地印在纸上。
第二件事是去看前线发来的遗体照片。在一个小房间里用投影机不断地播放着，30个人一个一个进去看，每个人都是站着进去，弯着腰或者趴着出来。没有一张照片里的遗体是完整的，操作投影机的不是负责培训的工作人员，而是一名军人，军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蹲着呕吐不止，都会上前扶起、递水，然后搀着他们接着看。
趁现在吐吧，这还只是照片，到了那儿遍地都是这样的。这是军人对他们每个人说的话。
培训时，他们还在互相说笑鼓励，但现在，他们的心情却像沉入海底。
灾区周边的道路被全部封锁，救灾的军队用军车把他们拉到灾区附近，再用直升机将他们空降到受灾中心。一路上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没有一个人说话聊天，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许是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落地后，他们被带到了一个临时避难点，在一个帐篷里，他们见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受伤的，哭喊的，衣服上全是血迹的，抱着膝盖坐在角落一声不吭的，雨点落在帐篷上，缠绕着孩子们的哭声，滴进志愿者们的心里。他们纷纷掏出背包里的零食干粮，分给了那些孩子。

离开帐篷的时候，每个志愿者的背包都空了，但他们的心却像被什么填满了一样，沉甸甸的。
那天晚上，带着他们的战士们让他们都早点休息，说这可能会是他们整个行动中睡得最好的一晚了。结果没有人睡得着，大家都明白了接下来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他平躺在简易的行军床上——战士们将自己的“家”让给了他们，翻过身，在黑暗中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应该能称为“初遇”吧，对于他俩来说。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安、恐惧，还有一丝坚定。
她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紧张、躁动，一份悲伤。
他与她对视良久，奇怪的是，尽管互相都不认识，他俩却谁也没想着先挪开视线。终于是他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想了想，他竖起大拇指横在胸前朝她比划了一下，然后便重新躺平，他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但他也不清楚遇到这种情况他该干什么。
他同样不知道，他转过去的时候，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天早上，他们开始了正式的工作，那是受灾中心城市外的一个小村庄，离市区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路程，地震像人踩死一只蚂蚁那样蹂躏了它。一个村子的人总应该有活下来的吧，也许他们都只是被埋住了，正等待救援也说不定。伴着这种想法，志愿者们很快便开始协助战士们开始搜救，他们帮着传递工具，搬开被砸烂的木板，准备担架和急救药品，所有人都满心期待着能有幸存者被搀扶着走出来，对他们表达谢意。但当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抬出来后，他们的心也逐渐变得冰凉，在废墟堆外面准备接伤员的志愿者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呆望着地上安静躺着的村民们，而一旁的战士则是背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