燔祭以撒（上）(2)

‘滴’的一声，病房入口无菌区的门打开，一位高大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他神色关切，即使被纳米口罩遮蔽也能被察觉。躺在病床上的学者望向这边，几乎是用尽了生命的最后一丝气力坐了起来，神色平淡，但手却紧紧攥住了床栏。
“最后的结果是怎样？”学者先开了口，带着一丝急切向他的朋友问道。
“比你想象的要顺利。”男子的手下意识的伸向衣兜中的电子烟枪，又在半途停顿了下来。
“除了几位明确表示拒绝外，大部分人都同意了。退出者基本表示支持，也很乐意的签署了涉密协议。”
男子坐了下来，手按在床沿上又问，“虽然你早就有意推动了，但或许是这绝症的惨状又刺激了他们。我们这些穷究生命的人总能看到自己研究的雅努斯性，看的太远，对道德的信任感早已不再，新生的哪全会是天使？总是会对自己生产恶魔的能力感到草木皆兵，杯弓蛇影。”
“所有人都要向前走的，这种不安分是我们的本能。”学者却是松了最后一口气的躺下，望向窗外，“老友啊，我的……，0号成胚的状况怎样了。他是原型，用的技术最多也最早，我也最不放心。我死了，他的看护工作和教育工作，就只能交给你了。”
“他很好，比在腹中羊水还好。”窗外天色灰沉，闷雷阵阵。男子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他终是从衣兜里掏出了电子烟枪，在无尘无味的病房吞云吐雾。躺在床上的学者缓缓闭上了双眼，体征检测仪的警示音盖过了天雷声。学者的半生都投入在生命孕育的研究中，但最终却不是作为一个父亲而死去。

名家死讯的香气自然瞒不了新媒体的狗鼻，尽善尽美的智慧医疗系统经本人同意实时半公开了病患详情。惊才绝艳而英年早逝的故事不正是同理心的饕餮狂欢？高大男子吐出一口过肺的清烟，他紧了紧风衣，逆着一拥而进的记者们走了出去。一滴水落砸在他的鼻梁，他伸出手掌，稀稀拉拉的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将伞打开，他看了看空中飘零的采访无人机，风雨欲来。他叹息一声，还在襁褓中的人们又怎知道，真正的未来以一种怎样的措手不及，正向温柔乡中的他们疾驰而至呢？
死讯刚传，人们还沉浸在无聊的自我感伤和缅怀的氛围里。第二日，一则重磅消息就将刚了解完学者生平的人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由学者生前领导主持的全球基因编辑遗传临床研究会的300名研究人员，在280人签署同意20人退出的结果下将一份署名书提交给了WHO人类基因组编辑治理委员会。所有透露出的信息都指出，这份署名书的最终诉求内容是——技术准备已完成，研究会准备正式进行基因编辑婴儿的培育工作。
咔嚓，咔嚓，不间断的闪光刺的男子眯了眯眼。新闻传出的一周后，在日内瓦的WHO总部，一场空前热闹的新闻发布会在此召开。七天的时间让这事发酵到了一个超乎寻常的地步，正方反方或论或骂，理智者滔滔不绝，道德家声情并茂，事情本身的重要性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是首次以全球所有人的不记名投票决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