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环(2)

接着是领导人、科学家，直到最后，所有地球人都将自己的尊严交付给了地外生命。可笑的是，主动投降甚至还得到了寿命延长足足一倍的回馈。
奴隶的生命，本就毫无价值；延长其生命，只是徒增血泪。
毕竟人类所能提供给它们唯一的补偿，也只有自己廉价的劳动力了。
那幅画面深深刺激了他，即使是一位克隆人，2303也被其中的屈辱所震撼。但他明白，自己生来的使命就是成为那“劳动力”，他也知道：自己既能有两年的“幸福期”，其实已经比绝大多数人类还要幸运许多了。
2303闭上眼睛，他的头又一次开始疼痛，这是在“幸福期”中从未有过的。他蹒跚着爬出休眠仓，在人类科学的最后保存之处，向天空张望。
那是一座塔，一座高耸入云的“巴别塔”。
自新元起，人类就再不被允许发展新的科技，一切在公元没有出现的事物都是外星文明的慷慨馈赠。沦陷比想象中来的快的多，人类并不知道如何创造，他们甚至已经忘了如何创造。偶尔有些“反动科学家”在地下进行研究，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同胞举报，从此被流放为奴隶。
“巴别塔”大概只会在神不在乎人类的时候才能侥幸建成吧。

2303从没有停止过思考，他还有46个小时，不算去港口的时间，他应该来得及将人类的这座博物馆逛完。
“巴别塔”是一座垂直重力塔，不断向前便是扶摇直上。
这种建筑很好地节省了空间资源，且原理不算得麻烦。曾经旧人类没有运用这项技术，还是因为无法克服背朝大地的恐惧。但在新元，正如外星侵略者的宣告那样：“人类之永恒失败，不因体内鲜血，而因颅中畏惧。”
仅仅为了抹除“永恒”二字，人类便逐渐开始抛弃恐惧。
他从第一把石器开始观看这场展出。如果说现在的人类是蜘蛛，那么原始人就像螨虫。但2303并不觉得可悲，因为蜘蛛见不到螨虫，也不是同类。
接着，他能够看到铜器和铁器，这代表人类的生产力开始提高。大概是从螨虫到达蠹虫的层级，确实是一个伟大的飞跃。文明的两个基础产物，信仰和科学，就在这个过程中诞生。它们相互缠斗，相互促进，在这个旧人类的踪迹已经覆灭许多的时代，这二者仍旧永葆足够的生命力。
它们也是宇宙的统帅。
工业时代与进步双世纪是如今地球的雏形。2303的“幸福期”就被设定于进步双世纪，更准确地说，他的幸福生命诞生于公元1990，结束于公元2077。这两个世纪人类所达到的成就，比历史上一切的总和还要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