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使(2)

老一套，云果心里暗叹一声。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球体，阻隔了房间内的信号传递，接着左手一张，从调出的数据流中删除了几项。
起降台所在的酒店坐落在海边，距离城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云果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新洛杉矶，却满眼都是陌生感，联邦，地球，几十年的时间，云果已经几乎记不起离开之前这个国家的模样了。一轮圆月挂在东边的天空，清冷的光洒在房间里如水银泻地，云果忽然想起童年时父亲晚上喜欢念的句子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新美洲联邦是个年轻的国家，单从地理概念上看，这里确实是云果的故乡。
两百多年前，旧联邦发起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在那段混乱的岁月里，一群异想天开的科学家逃离了地球，借助敌对方的掩护，他们从内部占领了旧联邦和盟友们刚刚建成的小型太空港，多线作战的旧联邦失去了最大的火力依靠，在太空仅能与敌对方彼此僵持，控制了太空港的科学家们随后宣布保持中立。三方几番交涉之后，太空港在微妙的平衡中站住了脚。
旧联邦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战果，不算成功却旷日持久的战争进一步激化了国内矛盾，曾经的第一大国在内耗中失去了号召力。相反的是，在之后的几十年中，自称理想国的太空港不断以科技援助的形式从地球各国换取各类资源，全力发展科学，终于凭借技术壁垒稳固了自身的地位。相安无事的一百多年里，理想国每三年派遣大使回到地球与各国交涉并送去科技援助，并按一定周期遴选少年学员前往理想国学习。时至今日，理想国，已经成为了人类科学家心中的净土。

云果就是几十年前的学员之一，但是，他是个混血儿，哪怕遮住他戴上口罩就没人能够辨认。
混血儿本身不是问题，但是他出生在旧联邦最后的一段荣光里，近两百年的时间没有消弭旧联邦内部的分歧，反而最终将旧联邦推向解体。盛宴过后狼藉一片，在最后混乱的几年里，走在大街上被枪杀，被深夜从家里拖出来然后失踪都是常有的事，原因千奇百怪，你是混血儿，你是同性恋，你为少数族裔说话，你想要环保。
千奇百怪的原因，和没有原因没有区别。
云果的母亲是旧联邦的空间科学家，亚裔的父亲则在基因领域深耕。混乱到来之前，云果不到十岁的时候，父亲决定先回到自己的祖国，安顿好就把家人接过去。可是混乱来的更快，整个联邦随之停摆，为了保护云果，恰逢理想国遴选，于是母亲虚报年龄，以雨果·李这个名字将他送去了理想国。
从小对科学知识耳濡目染的云果很快接受了理想国的价值观念。他很喜欢理想国纯粹而安全的生活，发达的人工智能替代了绝大多数岗位，没有人在乎他的肤色和面容。他很快抛弃了掩护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个名字，几十年的时间里，他只是一个叫云果的基因学家，重要的东西只有科学。只是偶尔当那颗蔚蓝的行星出现在舷窗中，他也会想起母亲，想起儿时父亲念的异国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