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流浪的地球人(7)

六年间，行者曾无数次放任自己在记忆的荒原上信马由缰，直到无边无际的过去中那随波荡漾的一叶扁舟再不能抚慰他的心灵，他于是抛弃了船，因为湖水终究干了。
他一度认为自己已心如死灰，再没有了激动的能力，但此刻他终于明白，火山只是一时偃旗息鼓，让火山灰落到了地上而已。
他在啜泣中跑过最后几步，防护服在身带给他的负担微不足道。
他撞开虚掩的房门，踉跄着闯进了屋子里；悠扬的旋律缓缓流淌，奥列格·波古今浑厚的嗓音正跨越世纪，萦绕在屋间。
“…
…Дорогой длинною
погодой лунною
Да с песней той, что вдаль летит звеня…
…”
跨越世纪，跨越世代，跨越剧变前后的两个世界。
他此刻就像在四下无人的孤岛上度过了三十年人生的鲁滨逊，但与那些被文明世界遗弃在旷野上的孤儿不同，行者一直漫步于人类文明的废墟之上，却只能日夜与刮过耳畔的寒风为伴，他与海难的生还者们一般，是如此怀念摩肩接踵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街道，但那些人们坚信自己将重新得见文明繁荣的盛况，从而把握了生活下去的信念，而他则亲眼见证了文明的大厦土崩瓦解，从心底再找不到地方逃避举目无依的现实。

透过敞开的屋门，昏暗的日光只能堪堪点亮半米的黑暗，厚重的窗帘又帷幕般掩蔽了窗外本就黯淡的舞台。
地板上扬起的尘埃久久没有落下。
对着天鹅绒般的黑暗，行者颤抖着开始高喊，先是在情难自抑中用中文，然后是蹩脚的英语——六年来没人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母语几乎也成了难以把握的技艺。没人回应他口吃的发问，静默再度从门口钻了进来。
他自然不会说俄语——也许一句Ура除外。行者开始思考起下一步该如何是好，若是这里有像他一样的遗孤，他足可以放弃去往遥远北欧的打算。
这里想必是有这么一位末世的遗孤，一定有！歌声在空旷的木屋中回荡，除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外，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有力的证明吗？
一定！行者再度黯然泪下。
“…
Why does my heart go on bea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