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感剂(2)

还是得出门，我向出版社请了半天假，穿上配置自动导航系统的轮鞋，在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仪容，镜中的我看起来与普通人并无差别。事实上，由于皮肤体外培养技术的成熟，现在仅从外表几乎无法分辨真人和机器人。我离开家来到大街上，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不乏把机械臂机械腿直接暴露出来堂而皇之散步之人。由于机械部件往往比未经锻炼的原装肉体性能更好，因此很多人即使身体并未残疾也会用机械改装自己。再加上大脑植入芯片技术的成熟，普通人也可以拥有比拟计算机的运算速度和随时随地脑中联网的能力，学习和生活都获得了极大的便利。相反，机器人却朝着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方向改造，应用仿生学添加了呼吸系统和循环系统以便于拥有不同的产能和输能方式，改进的人工智能算法也早已通过了图灵测试。可以说除了做大脑核磁共振成像，其他方法已很难分辨出真人与机器人的差别。
我来到附近的一家医院，这家医院原本只为人类服务，但是随着城市中智能机器人的增多，也招募了许多机器人行为专家新增了机器人问诊服务。等号的过程中，我坐在长椅上，颅内联网刷着新闻打发时间。“……表明，销售近10年的隔感剂如果长期频繁使用，可能对情绪和记忆有一些副作用，具体情况还在调查当中……”又是隔感剂，它今天存在感有点高，可是作为机器人的我对它没什么兴趣，所以切换到另一个版块。“机器人大代表提出提案，希望尽快落实智能机器人与普通人类同工同酬，该提案……”正听得入神，医院的叫号冲入脑海打断了视频。终于排到我了，我进了苏素医生的诊室，在她对面坐下。苏素留着中短长度的直发，戴着方框眼镜，看着我填的症状描述，说：“你这种型号的机器人漏电还挺少见的呢，现在仍然在漏电吗？”

“现在没有，我大概一年前开始第一次出现漏电现象，这一年来共发生了55次，平均下来几乎每周一次。因为频率并不高，对我的行为没有什么影响，而且开始以为是感受传感器的错误信号，所以一直没有就诊。最近发现漏电现象变得更加严重了，已经到了会影响正常生活的程度，但是各种健康检测软硬件都显示我的机体一切正常，因此过来想用专业的医疗设备检测一下。”我慢慢说着。
苏医生一边在柔性屏上记，一边说：“平均每周一次漏电频率并不是很高，我想问一下，漏电时有什么征兆吗？每次漏电时有什么共同点吗？说不定是有相同的外来因素诱发了漏电现象。”
我提取出相关记忆，用软件分析了55次漏电时的周边环境和我的脑中思维，找出这么多段记忆碎片中的共同点。高速的运算让我有一点发热，在我感觉算力快要到达极限时，一个熟悉的全息影像被投射出来，放在了诊室的中间。我看着吕律的半透明身影，放着聚变反应炉的核心区域又有了漏电的感觉。
我第一次见到吕律时，她正在月下湖边亭中吹笛子。我进门之后，她把全息投影关掉，室内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会客厅。“我刚刚在构思一篇古风言情小说的情节，这篇小说完结之后，我才会考虑开始写下一篇，即使派再多人过来我也暂时不会接受你们杂志社的邀稿。”梳着望仙髻，穿着齐胸襦裙的吕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坐在沙发上对我说。虽然之前就听说过同事在吕律前碰壁的经历，但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就可能铩羽而归。我有点不甘心，说：“过去五年来，你一共写了六部长篇古言小说，因为古风题材在现今社会特别流行，再加上你深厚的文字功底，所以这六部小说销量都超过了一百万册。但是，后三部小说剧情和人设同质化严重，销量都呈单调递减趋势。你刚刚在月下湖边亭中吹笛子的情节在你这六篇小说里共出现过8次，分别是第一篇中男女主初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