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人类(9)

“……不好意思，失重习惯了。”萧鼎跳下驱动机构，把钥匙找了回来。
“做梦都要在天上飘着，有意思吗？”麦田不动声色。
“我作为一个人类，向往太空，是一件很合理的事。”萧鼎理直气壮。
气氛突然有些僵硬。深空从未如此真切地认识到，他的麦田大叔曾是个为了理想浴血奋战的斗士，当他身上涌动着冰冷的愤怒，赤红的双眼锁定某个目标，那喷薄而出的杀意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继续向往吧，那不可能实现了。”
萧鼎说不出话来反驳。在这个全民沉浸的年代，探索真实的太空，这样庞大、系统、高风险低收益的工程，人类已经无力开展了。
在可见的未来，曾经向人类揭开面纱一角的广阔宇宙、神秘深海、地心世界，无数的未知，都已经重新封闭起来。
年轻时作为Z国航天热的亲历者，无数次呼喊过“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萧鼎一时间也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最终，他喃喃地逃避道：“人类要获得什么，就会相应的失去什么。任何发展都有代价。”
麦田轻蔑地转身离开：“我去处理野兽，你看着车。”
驱动装置继续前行，萧鼎垂头丧气地盘坐在最前方，变成了一滩溶化的泥塑。深空觉得他有些可怜，但不知该如何安慰。就这样三人沉默地走了许久，萧鼎似乎是想通了，回过头来问道：“孩子，你有爸爸妈妈吗？”

深空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于此同时，零平静地回答道：“否定。”
深空感到心跳慢了半拍。
萧鼎温和地看着少年：“那就对了。你果然很适合姓天。”
深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管是眼前的萧鼎、主动出仓的女人，还是英气逼人的军人，这些来自民宿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做着同一件事。
他们都无视了零的反应。
不是没听到，没看到。而是不交流，不在乎。只限于下命令。
明明零对他们有意无意提出的所有问题都会认真回答。
一路行来，只有出身反抗军的自己和麦田向她搭过话。
只有他们两个人将零视为同类，视为……人类？
“你的名字是深空，它代表了人类在旧时代终极的浪漫和向往。”萧鼎继续说着什么，但胃袋有些抽搐的少年走神了。“……从全网公认的数据来看，你应该就是最后一个有父母血亲的人类了。”
“……什么？”深空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一发震撼弹。
“探索未知空间需要承担庞大的社会成本，维系家庭、生育血亲后代则需要支付庞大的个人成本，在泛用网络时代，这些都是难以消费的奢侈品。在人类社会选择全面沉浸之前，就已经好几年没有增添过新的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