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成为人的过程(9)

张知闻有点沉浸在这种人际关系里，他不断地提醒自己他们都是精神病人，要跟他们保持距离，但哪个孩子可以拒绝赞美和关注呢？张知闻知道47号进来是因为自己带的球队输得一塌糊涂，当场就开始歇斯底里。她进来之后也经常发作，在每一个要争输赢的场合，如果她赢不了，她就会发作。拔草那次据说她后来也发作了。但是，她的病情似乎在教张知闻篮球的时候好了很多，她在活动里输了，她会说我还有徒弟。徒弟也输了呢？她会说，我徒弟还有粉丝。50号多数情况下会不负众望地赢，因为他认真。但如果他也输了，她就会说徒弟还年轻，下次打败你。张知闻有时候想，她当初如果想得开，估计就不会进来了，但她当初似乎没有信得过的徒弟。
看着他们，张知闻有时候会有一种深切的同情，他是为了躲罪进来的，这些人却是真正地被伤害才进来的。其实，他也被伤害过，不过他选择了伤害别人，而不是伤害自己。他有时候也会回想起车祸的场景，他想看清楚那两人因为他而死去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偏偏他想起来的只有雨幕。曾经他以为死了就死了，但此刻他处在人群里，他竟会生出愧疚。

要说这个疗养院的治疗方式真是多种多样，张知闻今天和其他病友一起拉胚做陶瓷。50号捏了一个非常大的大碗，可以罩住人的头。烧好之后，递给张知闻，说是送给他的头盔。张知闻哭笑不得。47号捏了一个篮球给他，让张知闻谨遵教诲。张知闻看着烧好之后的小篮球，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他只捏了一个中规中矩的茶杯，烧制之后上了茶色。他拿着茶杯和两位“朋友”拍了一张照片，很满意。他把这两样东西都寄给了自己的父亲。他在这里住了半年多了，开始想父亲了。那个老头……张知闻总是叫他那个老头，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关心的公司和股价还好吗？儿子对他的深切的恨意居然在疗养院半年就被治好了，真是奇怪。张知闻甚至有点怀疑J博士就是为了救赎他，才把他收进的精神病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