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正义(11)

迷失塔的原名是蝶梦塔，不过后来游览者常常在塔中迷路，所以改名为迷失塔。
而在迷失塔的塔顶。
“失望么？”魁梧老教授坐在沙发上，对着看云海的中年男子，问：“对于判决结果。”
“意料之中。”中年男子转过身，拿起茶具开始泡茶。
“真是淡定啊。”郑教授翘起二郎腿：“作为强人工智能的生父，你对你的子女们被判定为非人这件事没有异议吗？”
中年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升腾的热气，抿了一口，然后缓缓说道：“首先，我并不是伊芙的生父，只能算创造者之一；其次，伊芙还算不上强人工智能，跟5年前的终章没法比；最后，量化正义这个程序有部分是我设计的，所以他的判决，我是信得过的。”
“真是正确的回答。”郑教授鼓掌：“这也是为什么你还能在这魔幻的世界中，保持清醒的原因吧。”
中年男子笑了笑，端着茶坐到郑教授的对面，叹道：“说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就像很多年前，某国的被淘汰工人，他们有着投票权这种政治权力，但没有工作这种经济权力：他们的命运就像无垠的浮萍，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失去生机——这难道不是一种优胜劣汰吗？只是以没那么不残酷的方式而已。现在的人类，不就像极了这批人吗：有着道德这种随时可能崩塌的高地，放弃了智能这生机勃勃的洼地，最后的结果，就是在放纵之中慢慢且不可挽回地凋零。”

“啧啧啧，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黑暗了吧。”郑教授摇头：“虽然会有人——好吧可能是很多人——会自暴自弃地放弃智力的进步，只封闭在自我感受这个温柔乡中；但我相信总会有好奇的人，在生命的指引下，探索宇宙的奥秘，寻找人类文明发展的未来。而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你现在的悲天悯人，不过只是为那些已经或者即将被历史遗忘的人，而感到痛惜罢了。这就是你梅锦的正义吧，过于博爱的正义。”
“或许吧。”梅锦将茶杯里剩下的茶一饮而尽：“不过我还是很难释怀。”
“人的成长经历是独特且唯一的，所以每个人心中的正义肯定略有不同，甚至天差地别。由于人们的聚居，每个人必须尊重彼此的正义，才能避免冲突的发生，于是代表集体的最低限度正义——法律就诞生了。”郑教授靠着椅背上，缓缓说道：“但现在，人类的发展进入到全新的时代，环境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人们不再有足够的时间与资源慢慢试错，去找出那真正的正义——而必须是一次就找到，才能避免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
“量化正义。”梅锦点点头。
“是的，量化正义。”郑教授微笑：“这条道路的前方虽然充满迷雾，但我相信，尽头至少不会是黑暗。如果还是执意留在原地的话，那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