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十七 人言为信(2)

他折身将手中的毛笔搁在笔洗上，眉眼清冷。
“既如此，容姨随自己的意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童容感觉有一瞬小童博的语气有一丝近乎冰冷的漠视。
她没回话。
屋子里气氛一时有些冷寂。
只听得窗外哗哗的雨声。隐约有小孩子逗乐的声音从主屋里传出来，两人皆是一怔。小童博视线从茫茫雨幕转回屋里，只一眼，却没错过女子眸光里染上的一丝温柔。
他默了默，“童战知道吗？——他怎么说？”
童容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道，“好像昨夜听他父亲提起，知道自己还有个血脉相亲的哥哥，他很高兴。”
似有些意外，小孩子皱了眉梢，神色却依旧镇定。
童容福身退了出去。
小童博负手站在窗前静了许久，末了轻轻扯了下唇角，从外面的风雨里透窗看去，仿佛无声地念了个字——
……
小童博颦眉凝思，自从来到水月洞天，好像经历的都有些超出了自己认知，那个小孩子——他居然一点不怪自己占了他原本的身份吗，究竟是真的毫无芥蒂还是说也是这场骗局的一环？
他不知道嫡长子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吗？
亦或是他不在乎？
可即便不在乎，生命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所谓亲人，还是自己最依赖的父亲带来的，不心生怨怼就不错了，他居然很高兴——

傻。
小童博摇了摇头。
果然所谓小孩子这类物种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他重拾起毛笔，继续画纸上未画完的线条。
画完想搁笔时，正好看到某个小孩子扒着窗柩探出半个小脑袋来，一招手，又掉了下去，清润奶气的声音透着好奇和欢喜，“大哥！”
指尖一顿，沾墨的笔尖掉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小童博的脸冷了冷。
提笔重新搁置，再看时，小童战已经哒哒哒地跳到了门口，依旧只探出半个身子，明净的小脸上笑容纯粹，“大哥昨晚睡得好吗？”
那样子，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小童博忽然觉得心里仿佛有根刺戳了一下，冷冰冰开口，“我不是你大哥。”
满腔热情的小童战：“……”
小孩子尴尬地低咳了声。
“我知道大哥不习惯，容姨也不习惯，可我们总是一家人啊，没关系，我多喊几次，大哥没准儿就习惯了。”他乖乖地挪出来，端端正正地背手站在门口。
小童博听他亲切笃定的语气不由默了默，“童战，你可听过有句话，叫‘人言不可尽信’。”
话说出口，心底的不舒服反而纾解了些，面前的是他将来要守护的人，他并不想骗他，他以诚心相交，若是日后自己突然走了，岂不是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