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城丼城（一）(2)

普桑是最早大批量引进中国的现代乘用车，阿窦接触到它最多的有三个地方，一个是工地，每当有辆沾满黄泥的黑色桑塔纳驶入，就说明工头来了，紧接着从车里下来个头带安全帽，身穿POLO衫中年人，这气场不亚于赌神下林肯走红毯一样，那个时候，好像男人都喜欢把香烟夹耳朵上，阿窦打小就学着这么做过，不过用的是铅笔。再者是出租车，还有一个就是驾校了，用阿窦的话来形容驾校，“小本本，格老子的猖狂。”,再用教练的话来形容他驾考，“哈卖批，你个铲铲咋又挂咯”。之后，他的驾考也在四次失败后告一段落，小本子却在某巷口昏暗的灯光下出生了，如秦朝专政的儒书，计生年代的“超生游击队”，学生时代的“小黄书”，考场袖口里的小抄，他回想起来，说那种感觉就像偷偷在灌木丛里撒尿一般，你知道不好，但这是件很急的事。
他打了两下转向灯，抬了下油门，一脚离合换挡，仪表盘的指针往左一倒，然后缓缓驶入匝道。
匝道过后的路比刚才亮堂了许多，这辆车的方向盘比驾校的还沉，甚至有种手扶拖拉机的感觉，阿窦的瘦脸暴露在路灯映射的光线下，如婆娑的树影，忽明忽暗。不远处的收费站宛如一座城池，静立在黑夜里，上面两个霓虹大字无精打采地亮着，好像嗞溜一下也会熄灭一样。

阿窦舒了口气，庆幸自己在驾校还是有收获的，他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第一次站在网吧门口，那时候他没有身份证，现在他没有驾驶证。老板永远不会问他要，他知道收费处也不会问他要，问他要的永远是警察。
收音机的滋滋声，总算缓了过来，如鼾声渐止，蹦出人声来。“您现在收听的是丼城午夜调频，我是主持人……滋滋滋”，又熄了。
“您好，欢迎来到丼城，请出示下您的卡“。
阿窦缓缓摇下车窗，是个女收费员，二三十的样子，站点里的白炽灯光混杂着横向风迎面打来，晃得眼睛厉害，大该是困意所致，他猛然有种看见了佛龛里菩萨的感觉。回过神后，又鼓捣了下储物格，抽出张通行卡，交给了收费员。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这首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希望与在此时还守在丼成午夜调频的你一路顺……”滋滋滋，收音机又恢复了原状。
“这个点了还有广播？”，收费员嘀咕了声。
阿窦没搭理她，随着障碍栏的升起，一车一杆，请勿跟车，便又一头扎进了黑夜里。
还没开出去多远，他猛然感觉下面的“腮帮子”涌上来一股尿意，仿佛点了火的炮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