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2)

没错，如他所言。但伊森同时也知道，生化殖装技术已经彻底改变了人类。现在，他们自称“新人”是从“旧人”脱胎换骨而成的超人。
“您，作为最后一个纯粹智人，是来自过去的珍贵样本，这也是我们唤醒您的原因。”讲解员笑着说。
伊森心里猛地一沉：“所以，我今生所有的意义就是做你们的小白鼠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意。
“不不不，”讲解员微笑着连连摆手，“您是自由的，任何意义上。没有人会限制您的行为。我们只会对您进行最低程度的观测，而且绝不侵犯您的隐私。我们会满足您的一切需求。我们已殖民的全部领土——160亿光年的可观测宇宙，都任您游览。”
“如果我让你们取消观测呢？”
“我们会照办，”讲解员毫不犹豫地回答，“但需要声明的是，每次取消观测的要求仅限24小时，之后我们会默认恢复，如果您真的讨厌被观测，只需每天动嘴说一句即可。”
“好吧。”伊森叹了口气，这要求虽然有点让人不舒服，但所幸还算合理。
“我会在您的余生中担任您的助手和联络人，有什么需求尽管用终端联系我。”讲解员躬了躬身，笑着离开了。
伊森看了看手腕上的小东西，是“新人”们专门为他设计的可穿戴款——“新人”们早在出生时就已经完成了植入。功能一应俱全，从上网到质能转化，意识控制，全傻瓜操作。不得不说，在工业设计这方面“新人”们还是有一手。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吧，伊森想。
起初，伊森想到去旅游，他要了一艘飞船。宇宙这么大，应该会有很多奇景吧，他想。
但当他进了宇宙，他才发现，“星空”已经消失了。
为了追求最大化的能源利用率，人们拆解了所有恒星，用一颗颗月球大小的小“太阳”代替他们；人们也拆解了所有白矮星和中子星，充作高端建筑材料，在反重力已经普及的当下，他们坚不可摧的性质为有钱人所青睐；人们甚至利用了黑洞，用作宇宙的垃圾场，又从霍金辐射中汲取转化的能量。那些以前的人们所观测到的超新星、脉冲星、造父变星……全都没有了，就连小行星都被拆去当建筑材料了绚丽的宇宙已经变得索然无味。
他将目光转向各个行星，却依旧大失所望。行政星一律是高楼大厦密布的钢铁都市，旅游星一律是绿水青山环绕的原始森林，就像彼此精确的复制品。
最终，在全宇宙走了一遭后，他回到了地球。
他住进了最富丽堂皇的豪宅，过上了穷奢极欲的生活，邀请各界名流，日日笙歌。
这一次他厌倦得更快。“新人”们个个谈吐文雅，一举一动都遵守礼仪。他们总是在笑，似乎除了笑，伊森没从他们脸上看出过别的表情。
他知道这是为什么：“新人”们从胚胎工厂出生时就接受了全套改造，包括对大脑的改造。受抑制的下丘脑让他们不会因愤怒而丧失理智，受控的内啡肽与多巴胺分泌让他们摆脱抑郁，强化的前额叶让他们极度自律，神经元链接强化让他们有了无与伦比的学习与记忆能力。他们是完美的人，一言一行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