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章(2)

从观察窗向外眺望，只有延绵不绝的灰山与其中漂浮的黄沙，没有一丝生机。4239号灰白色的烟尘似乎打破了这静谧的画卷，但细看，那也不过是画中的一块留白，与大自然和人类随意泼洒的颜料相得益彰。
可能那些研究所里的白大褂们认为，眼睛接收的一切才是真实的，于是打开了这些着实不太合理的对外窗口。的确，眼见为实，但其间需要一种介质，过滤掉那些无效的信息，而这块看似虚无缥缈的布料却如同晶状体，才是接受外界最为重要的一部分。缺失晶状体的眼睛是失去功能的，缺失高清热成像仪、夜视仪与激光测距仪而只剩下观察窗的坦克自然也是丧失效力的，人类的眼睛不过是其末端的一个传感器罢了。
激活面前的炮手电脑，翻阅了下过去几周的记录，一共击毁了2辆步兵战车，5辆卡车，自身却3次被命中，完全是靠爆破反应装甲才勉强扛了下来，这算什么嘛，别说拿勋章了，不拿处分都算好的了。
算了，穿衣吃饭即是天理，名誉什么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今天的午餐依旧是那些完全无法分辨的糊状物呢。
这次战役的规模真是非同凡响，自从2个月前突然被调往此处前线后就无时无刻不在战斗。每天飞行堡垒一般的重型轰炸机成群飞向火线对岸，扔下数不尽的集束炸弹，壮丽的蘑菇云甚至在我方的待命驻地都能清晰可见，当然，我相信，对方眼中的我方阵地也是同样的光景。

当然，这并不重要，受害者无非两种：“我”与“其他人”。只要不是前者，再令人畏惧的炮火也不过是庆祝“我”又存活了一天的烟花，虚无，飘渺，与“我”无关。
重型轰炸机编队如同庞大的迁徙鹿群，总能引来遮天蔽日的猛禽，啄杀鹿群的，保护鹿群的，完全无法分清。乌鹊散尽，总有数头遍体鳞伤的个体摇曳着脱离群体，洒下满天的血雾。
每当轰炸机乌黑的剪影消失在山脊线的那头，关乎性命的赌局也就进入了下一局，引导炮击的信标召唤而至的炮雨即将倾泻而至。其实说是赌局也不是很确切，毕竟双方的赌注并不对等，其中的一方甚至直到上场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将被命运眷顾的那一个。那么，似乎“抽奖”这一说法更加合适。
随着天际卫星被摧毁殆尽，新的深空飞行物又过于消耗资源且会迅速损失，战场双方不得不回到过去引导炮击的时代，只是现在投放所使用的单位来自飞机、炮射装置，而非过去那样用人，用地面部队。
有一说一，4240车似乎挺幸运的，没受过一次区域火炮的直接洗礼，最多就是在波及圈的最外围，被弹片、沙石砸了几下罢了，连小队维修车都不受理服务请求。
随后就是近乎日常的“立体战争”，数百辆坦克与步兵战车掩护着数万名炮灰冲击对方的阵地，当然，陆航团与空军也不是没来，只是它们都只能勉强和对面同级单位平分秋色，根本无暇顾及地面那些混乱的生物与钢铁，当然，对他们的支援也就聊胜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