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童(5)

顾慎言端起茶碗小抿一口，专心看着台上的说书人醒木一拍，且听道来。
他们坐在靠外边的座位上，可以凭栏看到外面道路人来车往，有报童在人群中费力高举起手，拿着报纸吆喝卖报。
顾慎言远远朝报童招手，报童看见了，小跑过来，脸色苍白如纸，大喘着气道:“顾先生，来份晚报吗？”
顾慎言点头，刚想掏钱，抬眼就见林楠笙抢先一步，把钱塞到报童手里，一手接过报童的报纸递给顾慎言。
顾慎言接过报纸，随口问报童:“平时不都是你哥哥出来卖报么，怎么今天是你来？”
他会这么问，是因这小报童的哥哥常往他家里送报纸，久而久之，也就相熟了。
林楠笙顺着他的询问，探头看向报童，这才发现小报童极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显得穿在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像套着一副行走的细骨架，丝毫没有重量感。
他斜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手紧紧抓着横在胸前的背包带子，仰面看着二人，眼睛红红的，脸颊凹陷，唇色泛着青，说话声有气无力:“我哥被日本人打伤了，现在在家躺着，所以我来帮他卖报。”
一听这话，林楠笙心里直冒火。

顾慎言问小报童:“怎么会惹到日本人？”
小报童回答:“我哥骑车去拿报纸，回来时，不小心撞到一个日本兵，就被他们用脚踢开了。”
“那你哥伤势严重吗？”
小报童迷茫摇头:“我不知道，我哥回家说肚子疼，我就想拿钱去买药给他吃，可是我哥不让，说这点小痛不算什么，睡会觉就好了。家里的钱还要留着给我治病，不能乱花。我让他休息，然后就出门了。”
林楠笙很快从他们的对话中，拼凑出小报童的身世。家境贫寒，身患疾病，家中双亲应已离世，与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哥哥是个报童，常在这片区域送报，因为工作关系，与顾主任认识。
顾慎言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神色如常，对小报童说:“去忙吧，今晚回家记得劝你哥去看看医生，日本人下手没轻重，可不管你是不是小孩。”
小报童应声知道了，刚想转身就走，林楠笙唤住了他:“等等。”
他掏出裤袋里剩下的零钱出来，全都塞到小报童手上，说:“这个给你。”接着，长手一伸，从报童的大挎包里拿走一份报纸。
小报童手里抓着钱，对他露出最纯真的笑容:“谢谢哥哥。”
林楠笙心情复杂，既有对日本人肆意欺负弱小孩童的愤恨，也有对自己无能为力而感到憋屈，最终只能攥紧拳头，目送小报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