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生】星火（上）(6)

“如何选，看你。”顾慎言竟这样说：“选择哪条路，孰轻孰重，你应当自己衡量。选哪一种都是对的，也不是不选哪一种便是错误，没有什么能够评判你的选择。生在这样的时代做这样的抉择，本身就是一种不幸。罗浮生是受害者，你也是受害者。”
顾慎言挺直了背。
林楠笙“嗯”了一声，“我想好了。”
“那就去做。”顾慎言点头。
林楠笙下了车，怀里揣着纸袋，纸袋里还有一个馒头，是顾慎言没有吃的一个，留给他。还热乎乎的。
（八）
其实罗浮生对于徐立文的接近并不意外。从一开始这个所谓家庭教师出现在洪澜身边的时候，他就留了个心眼。虽然跟着徐立文的人都给他报告，徐立文每天规规矩矩，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看报纸看看书，偶尔去花园浇花，最近据说往戏院跑了几次，但也只是为了听戏。
但罗浮生仍然觉得他不简单。
果然没多久，罗浮生就感到他的狼皮要露出来了。几乎是一种豹子般的直觉，他和徐立文握手那刻感受的力度，他从那单薄镜片下看到的闪着诡谲的光的眸子，他便已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徐立文会给他献殷勤，罗浮生早有预料，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
第一次惊讶是那一晚，在美高美不过喝了几瓶洋酒，兴许酒气大了点，守在客厅等他回来的徐立文就扶着他又是倒水又是给他坐醒酒汤，他被吓得不但醒了酒还出了一身冷汗。徐立文端过来醒酒汤的时候，他脑袋混混沌沌地也不想动，只是闭嘴摇头，徐立文就先喝下一口，说了好几遍没毒才哄他喝下去。
后来是有次回来，洪澜做着做着作业睡着了，徐立文在一旁哭笑不得，看到他回来就蹑手蹑脚地拉他到房门外，接着给他一张唱片——隆福戏院的名角儿唱的。罗浮生很喜欢那个角儿，只是已经大半年没空去听了。回想起来手下说徐立文往戏院跑，罗浮生心想，这心眼原来在这儿呢。
更别说后来，他提一嘴喜欢生煎，徐立文便学着去做了，味道比牛记生煎的还地道；他在外面火拼受点小伤，不过划几个口子，徐立文就端着医药箱过来又是药水又是绷带，就连他脸上那点小淤青都非得要用鸡蛋敷一敷；他午饭和晚饭都没吃，在外面吃了两口馄饨就被风吹得不行，几乎是空着肚子回家，就看到徐立文一个人守在饭厅，桌上几个盆盛了热水，水上飘着几个瓷碗——白米饭、红烧肉、糖醋排骨、炒生菜。真的只有那么一点菜，一点饭，罗浮生那时候和徐立文两个人坐在饭厅，一语不发。他吃着饭菜，徐立文看着他，偶尔提醒“别急，厨房还有”，鹅黄灯光浮在大理石桌面上，罗浮生看着对面的徐立文，感到有些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