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听见故乡的海潮声吗？(8)

“你注意过保安队长最近看你的眼神吗？”我把头靠在椅背上，指上的烟蒂凑近了扬声器旁。“如你所说，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正因为士气低迷，我们才需要做出一点行动。去探究一下这破事的源头说不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如果我们再没有任何动作……你也不想到时候头被枪指着吧？”
我放下夹着烟蒂的手指，在脑中想象着香烟应该有的味道。
站长的双手抓着他那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珠子凝望着私酒之上泛起的一点波纹。在沉默的两分钟内，他几乎快把人类已知的负面情绪都无声表演了一遍。我看着他，差点把酒水倒在自己的扬声器上。
“……你不会想借机逃离吧？”
“超空间航道还不能用呢，我逃又能逃去哪？”
我把酒水放在一旁，这应该是这座空间站最后一瓶酒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站长终于抬起了头。
果不其然，当我们向公众宣布这场疯狂的计划时，现场几乎要变成新的一场暴动。但保安队长看我和站长的眼神似乎要比以前温和了一点。曾有那么几次，我能感觉到他的瞳孔时时刻刻都在瞄准着站长的头。
最后，站长让大家投票表决。我的摄像头扫过大家的脸，冷静下来的人们终于开始认真动脑思考。我从人们的表情上几乎能分析出上百种心情，时不时还能看见台下爆发争吵。但最终，绝大部分人还是决定陪我们一起赌一把。

当我带着我的大脑踏上“探索者”快艇的时候，几乎全站的人都来为我送行。
但可没有什么相拥而泣抛掷鲜花的感人场景，只是令人尴尬的沉默。唯有引擎的噪音回响在空港内。数十张扑克脸盯着我走上踏板，就像是来参加我的葬礼一样。
站长本想说些激励人心的话语，好让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仪式感。但看看现在的场面，没准能成为我葬礼上的牧师。我看见他在身后的手默默把一张纸揉成了团，把一堆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我出发了，就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
发动引擎，启动弹射轨道，“探索者”瞬间以音速起步，一头刺入了阴郁的深空中。 望向前方，茫茫众星正在无尽的黑夜中闪烁。身后的哨站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白点，化为闪烁群星中的一员。
刚刚进入宇宙空间没几秒，我的辐射分析仪便响起了警报声。预料之中，我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此行要去执行一个疯狂的计划，这个计划是那帮蠢货的唯一选择，也是我和站长的唯一选择。然而即便这艘快艇正在以数百马赫的速度狂飙，要抵达目的地也需要至少30小时的时间。
我决定好好睡一觉。
我站在一片海浪之中，咸腥的海水冲刷着我的机械双足。身后是蔓延至远方地平线的沙滩，美妙的夕阳为一切镀上了金，连我脚边蠕动的鱼儿也随着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