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肠(5)

凌雪总是不忍去看他们，但不得不去看。
“还要撑着吗？”凌雪面对着为首的将领，说道。
“你不在的这阵子，我们击退了三次敌人的攻势。”将领骄傲地道。
“天下已经变了。”凌雪说道。
将领登时眼睛瞪得溜圆，若非眼前站着的是凌雪，他必会拔刀相向。
“百姓没变，土地没变，我们也没变。新皇帝想要取代我们，这是为了统治。我们站在这里，早就不是为了皇帝，是为了边关。奶奶的，这片地方蛮子盯了多久了？新皇派来的熊玩意儿连我们都拿不下，我们怎样放心将关口交出去？总之，想要取代我们，就证明给我们看，你们能取代我们！想胜我，拿出本事来！想杀我，给我付出代价来！”将领最后几句转向城外，新皇的军队就在关下。
“我的甲还在吗？”凌雪问道。
“甲胄，马匹，都在。”将领道。
“很好。”
冲锋，决死之势。
将领要守关，兵卒也要守关。
出城的只有凌雪，这是既定的策略。若是关要破，他也必须在所有人之前倒下。

马是乌骓马，甲是亮银甲。手中离肠出鞘，青纹闪烁，映着斜阳如同燃起熊熊火。
城下军帅暗笑，令军士以强弓毙之。
令下，弓却未满。
新军人皆瞠目，凌雪拍马而回，手中持军帅头。
“谁来杀我？谁能杀我？谁敢杀我！”凌雪大笑，后方军阵自溃。
凌雪将杯中酒洒在坟前，甲胄之上立着横刀，也就算作了墓碑。
旗还在，人已不见。
“我们这些人，早已经回不去了。不仅是世道不容你我，你我也不容世道。没败给任何敌人，只是败给了岁月。连我都已是满头白发了。”凌雪扯下束发带，发如雪。
“没事，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里。看我去取了敌将首级。”
凌雪来到马厩，只有乌骓还在。见凌雪来此，它喷着鼻息相迎。
“你也老了，伙计。”凌雪抱着它的脖子，将面颊贴在它的额上。
“愿意再同我走一阵吗？”
乌骓嘶鸣着，它已载不得人，然而它想去，和凌雪一起。
凌雪未着甲，乌骓未配鞍。军帅还是那副轻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