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电波(6)

“真刺眼啊。”唐心看着孙言远去的背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扯开手甲，孙言拿出里面的数据线，接在自己的手指上，一边狂奔，一边在意识中键入指令。快一点，他在心里喊着，快一点同化。又是一个岔路口，孙言不得不停下脚步，藏书室他也没去过，路牌怎么就不能写的清楚一点呢！
警笛声早在寺院门口停下了。红蓝相间的光和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在更加深邃的黑暗里张牙舞爪。不过孙言的位置已经接近寺院中心了，和狄安娜之间已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还有时间的，还有一点时间，让我找到藏书馆。孙言不断躲避着，躲避着迎面而来的，被吵闹声惊醒的门徒。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断手，才发现它早在不知不觉间流尽了血，如同一场对狄安娜命运的隐喻。幸好，同化已经完成了。
在世界的这一角，孙言独自走向他的命运，走向那个传说中让无数人自杀，又让无数人疯狂的结局，萦绕在心里好几年的渴望，在这里已然熊熊燃烧。朝闻道，夕死可矣。他心里也清楚，电子警察不会放过他的，即使狄安娜已经为他肩负了太多。可是，事已至此，又哪里有回头的路呢？只可惜答应王质先生的事情，恐怕再也没有办法做到了，孙言又愤怒起来，谁都不该遭受那样的囚禁的。
在几乎所有地方都吵闹起来的此时，藏书馆门口依旧显得远离世俗，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它修建的地方如此偏僻的原因。孙言迈上台阶，张开住持的手指，将电子指纹显露出来，然后把手掌紧紧地按在电子门上。一声“叮”的轻响，那扇代表着许多人命运的青蓝色光门终于碎裂，消散在冰冷的夜风里。

可向房子里诺大的黑暗望去，另一扇古朴的大门在外来的光亮里显露出一角，一把大锁，冷酷决然地，紧扼着命运的咽喉。
雨，落下来了，穿过了沉重的乌云，噼里啪啦地打在所有人的脚下。颓唐就这样凭空从他的心里长了出来，让他跪在地上，如一颗树。哭泣声从人群里传来，更多的则是咒骂，压在在脖子上的木棍，背后也是一张愤怒的脸。他无力辩解，双手合十，仰头淋着这铺天盖地的大雨。
听他们所言，老和尚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只是还在医院，准备换上新的手臂。狄安娜被当场击毙。只有他，要等着警察把尸体收捡好，才会有人来把他拷走审讯。为什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呢？这一切的行动，这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门，还有狄安娜的死。他不忍心去想起，另一个名为唐心的女人，他们才刚认识，转瞬间就阴阳两隔。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孙言想不明白，原来他终究没有理解过他的老朋友。而现在，也没人能再回答他了。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孙言视野里，似乎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显而易见的茫然。那张脸的主人蹲下来，端详着他。孙言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就是接待他们的小和尚。
“对不起。”孙言眼神空洞。
“你为什么要对不起呢？”
“我们带来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