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军礼

（一）
这是一个没有军衔的军礼。
老周戴好了帽子，对着镜子又一次整理自己的着装。这个动作他这二十年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今天他的手有些发抖。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做这个动作了。他这样想着。
今天过后，老周就退役了。
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铺，依旧整齐，像是要迎接检阅。他张了张嘴，像是说了句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
“周树海同志……退出现役……”这是为他一个人开的告别会，老周看着军旗，感到有些恍惚，耳边究竟说了什么他已听不太清，却清晰地响起了二十年前他站在军旗——不是这一面——下发出的誓言：“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
一晃眼，都这么久了。
“老周，感谢这些年来你为部队作出的贡献！”首长宣读完命令，认真地说了一句。老周在这支部队里几乎是资历最老的人了，一直扎根基层，带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士兵，为队伍挣了不知道多少荣誉，他完全当得起这句感谢。
老周站得笔直，仿佛一根标杆。
士兵上前来取下他身上的军衔，他依旧站得笔直，只是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士兵感受到了：“班长！……”
他没有说话，只是觉得窗户没关好，一阵风吹得眼睛有些发涩。士兵的动作真慢，简直就是在用钝刀子割肉，剐着，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