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喊你写科幻】《掉线日记》(9)

我开始怀疑他是个音乐大师，只是佯装自己不懂音乐，扮猪吃老虎。毕竟控制眼前这台阿凡达的，可以是任何人。
接着，我拉他进了私聊频道，把周遭的声音都屏蔽了，然后给他放世界各地由古到今的各种音乐。他对音乐的理解力着实惊人，我如饥似渴地听他讲他对那些音乐的感受与看法。我发觉，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作品，我都得重新去听，重新去感受了。
后来，他用通语向我演绎了一支他创作的曲子。乍一听，那曲子旋律怪异，节奏混乱，音色不来自任何乐器，但凡懂点音乐的人都不会管那叫曲子。正如一个人往画布泼一盆浑水，你可不会管那叫作绘画。由此我确定，他没受过音乐训练，更不是什么大师。
曲子终了，我与他相顾无言，他或许在等我的评价，而我一时没想到情商高的说辞，便岔开话题，问他多大岁数了。他说，脑龄十八。我问他，这曲子是什么时候创作的。他说，是昨天听完我们那段即兴表演后，有感而发创作的。

接着，他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用通语把昨天的即兴片段完美复刻了一遍给我听！我从未听闻过有人能把通语运用地这么溜。随后，他说一段极其诡异的话，原话大概是这样的：
“罗老师，银发不是我真实的样子。”
他阿凡达上的全息头象消失了。我等了半天，并没有新面孔出现。
“哈哈，你还在等吗？其实我真实的样子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我还没出生，心脏就坏了，爸妈救了我，把我的大脑放进了公共脑室。等于我一出生就接上了脑机接口。他们给我配了一台阿凡达，但我从来就不爱待在里面，我喜欢满世界逛，满世界玩，没少气我爸妈。我没有自己的身体，但全世界的摄像头和麦克风都可以是我的眼睛和耳朵。
“这是我第一次来听现场表演，起先我不明白，这和在网上听歌有什么差别。直到罗蒂老师、李岚靳老师等一行乐手真人登场，我才体会到现场音乐的魅力。尤其是那段即兴，瑕疵满满，反倒最为精彩。你们不按常理出牌，无视规则，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毫无束缚，任由感觉和身体去发挥，居然创造出了如此杰作。那转瞬即逝的片刻震撼了我，接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向我袭来，我好像顿悟了，从此我眼里的世界，就变得与以前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