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非故事】迹

夜睡的人，大半白日艰辛，也有嫌疑是现实生活中的逃避者，白天再不好过，到了全世界都入睡的时光，独醒的人毕竟感觉比较安全。李斯就是如此，白天的笑，那些不由衷的笑，附和性的笑，如此累人。不过，这也是事实，自从亲手送走公子，他就再也没真正笑过了。凉风一阵，李斯打了一个寒颤，微微裹紧了外衣，奇怪，不过夏末初秋，何况都这般年纪了，怎还会受不住这份清冷。他站在庭院中，站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这偌大的丞相府，竟也会如此寂静，不同于白日的喧闹嘈杂，仆役往来，安静，这令人畏惧的安静。为何会恐惧，明明自己万人之上高官厚禄，身边夫人举案齐眉，膝下数子享尽天伦，这世间应该无人能比，他将手轻抚在自己的胸前，平稳的深呼吸，仔细感受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他明白了，这不是畏惧，是一种无法满足的，与愧疚类似的，令人不安的，空虚。
通常，李斯总会给自己安排大量事务，让自己没有时间去管心底的那份不适，因为只要白天足够忙，足够累，夜晚也就能安然入眠。但今日却是个例外，皇帝外出南巡，他因年纪大了，身体略有不适便向皇帝告了假，他知道这是一种冒险，只因他太了解他的王。原本不抱希望的他，居然得到了恩准，这倒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他看得出，龙颜不悦。无需陪伴君王并不代表休息，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繁重的公务，这一天，他格外疲惫，按理来说，依照习惯，他应该能迅速入睡，但周公似乎并不想与他会面。他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却又不敢弄出太多声响，怕搅扰爱妻的美梦，何况，操持家务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差事啊。他静静地起了身，穿好鞋，随手摸了一件外衣披上便走向了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