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生山中猎凶罴 杨甫灯下谈玄灵(3)

只不过谁都没有这样想过罢了——一个从小就跟头熊崽子一样有使不完的力气的孩子，聪明但老实，不欺负人，不摸牌不玩鸟，就爱喝酒，还不轻易醉，豪爽的仿佛随处可见的田舍郎，是教人很难把他跟“少爷”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
山坡上，一群孩童正在嬉闹，旁边还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看着——标准的小家碧玉模样，添了二分温婉，一分娇弱，便颇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姿态来——忽见得一只老熊从山上悠悠地走下来，才欲惊呼，便瞧得黑熊身下的少年。
“焱哥哥——”几个孩童登时笑着叫着扑上去，“这样大的熊！”他们几个身量未足，加之少年高颀，才堪堪顶着膝盖。姑娘也上前去，离他不过三尺，眼神里满是钦慕。
少年，大名秦焱，平日里被长辈唤作焱子，笑道：“阿毛，你先去告诉老杨叔，刀子磨快点，今晚吃熊肉。”
阿毛是他的弟弟，是秦章亲生的小儿子，今年刚刚五岁——本来大名秦墨，小名叫讹了，唤作阿毛——听罢，立即拖着鼻涕一路小跑着向山下去了。虽与秦焱不是亲兄弟，但小小年纪的他还不懂得什么是亲疏，只是对自己的这个哥哥崇拜又喜爱极了，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从不违背的。
其余儿童皆亦步亦趋地跟着秦焱一步步朝山下走去，一路上又笑又跳，高兴得天也绷不住脸，露出了几分冬日暖阳的意味来。

“秦大哥，”姑娘开了口，“你受伤了吗？”才说完，她的脸上早已是通红一片。芳名温莹，随父自江南来此经商的她，虽已将这个他乡认作了故乡，却还没有褪去南国的腼腆，颇显得有些羞涩——当然，也有可能只是面对个别人时。
“哪能呢，”秦焱爽朗地笑起来，“我远远地给它一箭，这家伙到死都不知道谁射的箭。”说罢又俯身拍了拍一直跟在脚边的小青狐：“这个小家伙也帮了大忙呢。”
小青狐颇为享受地低鸣了一声，十分具有灵性地回头冲温莹一扬眼，像是很得意的样子。温莹性子再温和，也忍不住轻咬贝齿，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狐狸精。”可也不敢说大声——胡三太爷的耳朵可灵着呢，倘被听去了，要遭狐仙报复的。
等他们入了城，闲在家中的人们早已聚在杨老头——一个早已年过古稀却仍是城里刀法最好的屠户屋后，翘首以盼。加快脚步上前，秦焱一使劲，将黑熊仰面扔在地上，顺手拔出了其胸口的箭。
人们围上来，毫不吝惜山城人民那点虽匮乏却真诚淳朴的褒美之词，迭声赞叹着少年的神勇。几个有见识的人指着熊的胸口说道：“你瞧，猎熊就要射这点，熊皮才好卖，上一点下一点都不行，坏了皮毛是一茬，万一没死，熊一发狠，猎人多半就没命……”
一个年轻后生惊呼道：“这样准么！”年长者点点头：“所以才夸焱子……老杨，你带的好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