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生山中猎凶罴 杨甫灯下谈玄灵(2)

一道灰芒闪过，黑熊的动作顿时顿在那儿，而后像是被什么大力推动，缓缓向后倒去，把满是雪的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引出漫天飘扬的雪花。
好半天雪花止息，才可以看见苍白的雪上，是一团尚有余温的黑色的熊尸，双掌和嘴都大张着，像是还想撕咬什么。胸口的那片白月牙正中，牢牢地钉着一支箭镞，箭头没入皮毛足足三寸，箭身还在微微震颤。
这时，才听见箭矢撕裂气流的破空声，嗡嗡作响，伴着松风，说不出的肃杀意味。
小青狐早已站起，欢快地一边叫唤着，一边朝箭矢射来的方向跑去。没两步，一道身影就风一样地卷上来，一矮身抄起小青狐放在肩膀上，脚步不停奔到熊尸旁，才猛地顿住脚步。
一个少年，高，壮，微黑，典型的北方汉子形象，但一张脸并没有因而显得粗犷，反而是剑眉星目，英气凛然，倒像是一个读书人；右手抓着一把大弓，背上斜挎着半壶箭，却又是武生的打扮。
可最让人惊异的不是这诡异的气质杂糅，而是这且近七尺的身板上，只有一身藏青粗麻胡服样式的单衣，一双大脚就直直地踩在雪地里——北国十月，这身装扮，不是被冻死，就是会被人当成疯子给打死。但少年就这样穿了，而且没有露出一点受冻的样子。
雪洋洋洒洒，像老学究的文章样落个不停，飘到他身上，霎时化了，隐隐间还有一小撮白雾冉冉飘起——他确实完全没有受天寒的影响。

少年掂了掂熊爪，满意地点点头，把小青狐放下来，提了一口气，弯下腰来，抓住黑熊的两只前爪：“嘿！”猛地一使劲，竟然将熊给拖到了背上。黑熊啊，冬日里正是长膘的时候，一身横肉少说也得千把斤，竟被这人他一提，给拉上背去了！
二丈有余的熊身子有一半压在他肩上，剩下一半悬空吊着，摇摇晃晃。远远瞅着，倒像是黑熊复生了。
他一手扶着熊，一手把弓轻轻挂在小青狐背上，小青狐相当乖巧地轻轻唤了一声，替他叼着弓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少年小心地调整角度，以确保熊不会把背上的箭壶给压坏，才招呼了一声小青狐，一步一步沉稳地顶着熊向山下走去。
定远城依山而建，是一座标准的山城。不大，但往来商客众多，大多都是收购熊皮鹿茸的豪贾，出手阔绰，故而酒肆茶楼妓院赌馆一应俱全，倒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少年的养父秦章，字文升——曾中过举人，拜了县令，只因素喜清静，故而辞官回乡，娶了城里的一个姑娘李氏，安安稳稳地过起了小日子，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就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德元客栈，小店布置相当简单清雅，看得出老板是读过书的。不少商贾爱好附庸风雅，常会光顾，生意倒也算是红红火火。说得阔绰一点，少年也可以被称作“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