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河(一)(2)
丽莎继续翻下一页。“法国”,那是一时起兴,不必过多流连。方才的一瞬间,一个单词,一声心跳浮氽在逝者如斯里轻巧地滑走了。
仿若幻觉。
只是深夜她睡不着,在客厅里背倚着沙发席地而坐,面对落地窗框着的夜幕,家里的猫悄无声息地踱过来,乖巧地在她脚边蜷成一团。丽莎伸手抱起小猫,握住它两只爪。
“夏威夷很好,”丽莎说,“沙滩很迷人,海风也清凉。”
小猫“喵”了一声。
丽莎愣了一下,放下它的爪子,垂着眼轻轻顺小猫的毛。
“但是,”她说,“Do you want to visit France?”
丽莎看向窗外。窗外的夜幕正缤纷着,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灿灿夺目,立交桥上的车灯自远及近淌成耀目的河。
猫不耐烦了,很烦燥的叫了一声,从她腿上跳下来走了。
丽莎还在走神。
她声音又轻又浅,湮没在夜幕里。
她说:“So do l。”
那一日弗朗西斯在人群里看到了女孩。
他先是看到女孩手里的相机,镜头对淮他。有点惊奇地看过去,然后回一个风度翩翩的微笑。
竟然是她,原来是她。
和那时侯不大一样了,他不悲不喜地想,有多少年没见她了呢?
或许自有史以来,许多意义重大的瞬间落脚在日常生活里,只被人们风轻云淡地对待。就因为一瞬间太短,短到人心里的五味杂陈来不及初具模样就风流云散。细心的人回头去品味,在所剩无几里咂摸出复杂难言的意味。
而先兆与预示由此而来,世间事大抵如此。
可是弗朗西斯这份五味杂陈,在被拉长成数百年的瞬间里被琢磨的脉络尽现,冻成一块不摸不觉得冷的冰。
瞬间结束了,弗朗西斯想,自他看到她以来。
丽莎觉得非常不好意思,相机挂在颈上,法语入门书慌张地乱翻,好不容易找到页码,磕磕绊绊读出来。
“您……好。”
弗朗西斯饶有兴致地看着丽莎窘着脸翻书:女孩穿了一件红裙子,裙摆在晨晓的微风里轻轻抖动,整个人像燃烧的玫瑰,燃烧的玫瑰微低着头,手足无措,看起来好像有点恼。
他收回目光,不急着做目不斜视的正人君子,先抖出孔雀尾巴,彬彬有礼的开屏,弯腰屈膝说:“向您致上我最诚挚的敬意,打扰美丽的您观赏风景是我的过失。”用了英语,非常体贴地关照到女孩不熟习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