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2)
师弟点了点头,那是一种陌生的神态,师弟回忆着,从他的笔杆到他的腰带,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就像早衰的孩子抱着痴呆的老人,把未成熟的奶水喂给已经饱腹的肢骸。
房门被打开,师弟闭上眼睛,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背到下一句词,“有当时、纤手香凝”。
2.
“有酒吗?”公子一边进门,一边问道。
“自然为你备好了,你坐吧,”浪子知道他看到了床上的师弟,于是应道:“是我的表弟,来杭州没有过夜的地方,我就让他在这儿将就一晚上了。”
“好的。只是你睡哪?要不要去我府中?”
“趴这,靠这,哪儿都能睡。元兄不必在意。”浪子把酒递给对方。
师弟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肯放过任何细微的动静,他听见喉咙吞咽的声音,想必是元公子正喝得尽兴。他半张开眼睛,偷看着他的师兄,浪子往他这瞥了一眼,然后继续与元公子攀谈。谈论的内容无非是诗词散曲,师弟觉得师哥谈情说爱的本领并不乐观,作诗不聊难遇的香草美人,反而聊他们冀北的乡音。
冀北,如今算来,师兄离开故土已经六年了,自从师父失踪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他现在恍惚还能记起六年前他们狼狈的模样,春夜的湿气把衣衫贴在皮肤上,袖口一拧仿佛就有露水滴下,春雨还凝在云间,师兄弟却像在云里滚了几滚似的,已经被雨浸了个透。江南的潮湿让师哥浑身别扭,略微松松衣襟才喘过气来。
师弟跟在他身后,听到师兄总是不自觉地叹气,他便皱起眉头骂道:“不仅钱没留一分,书还都给顺走了,师兄,我们都被骗了。被这个不要脸的老头子骗了。”
“行了,”他的师兄转过身来,“你要是气不过,就别叫我师兄了,我把你送到这酒楼打杂,也算给你寻了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劳作,就再见。”
“那你呢?”
“我写的比你好,人格魅力比你强,没啥可怕的,哪像你啊,公子,从家里跑出来吃瘪了,还死活不回家。虽然你现在不回去吧,但…早晚也就放弃了。”当时的师兄不过十六七,就一副看透的模样。
师弟心想,别扯淡了,人格魅力强能当饭吃吗?还是能卖?师弟嗤笑,没准还真能卖。他笑出声来,被身旁害臊的师兄抓住耳朵。
他拧着师弟的耳尖,春潮拍上岸边的青苔,那年的第一滴春雨就落在他的手背上。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