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与熊搏斗(7)

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可性命无忧。晚霞的余光照到脸上，洒下一天最后的辉煌。
他必须要拿回录取通知书。“大不了一死。”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便不可阻挡。据说人死之后，魂归故土，即无世间俗世束缚，又能在家乡安眠。似乎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回到那个小村庄。
离河滩越来越近，耳边也越来越静。
岸边什么动物也没剩下，河里的野鸭还在安闲戏水；背包还是那几块碎片；他走到最大的那片跟前，弯下腰抓起红色的一角，录取通知书就这么被他抓在手里。他愣了片刻，反复揉搓通知书坚硬的壳，这才产生些许实感。
一步一挨走回到公路上，依旧不见黑瞎子的踪影。
熊走了吗？
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只好把通知书放到车筐里，朝大丰林场的方向驶去。
“二黑子收到通知书，肯定特别激动吧。”王志远傻呵呵地笑着，一想到他将把希望送到孩子手上，他的脚又提速许多。
离村子不远了。
褪色的广告牌还直愣愣杵在路边，和林场本身一样顽固。夕阳躲在其后，露出金色的一角。可林场不会因此增色，因为它原始、封闭而贫穷，就和王志远的家乡一样，就像凶猛的熊一样。
正因如此，他才不会选择回到家乡的。

先前怎么会升起回去的念头呢？王志远揉揉脑袋，生怕自己是撞坏了。
天终于黑了。路过一座山头，前方突然明亮起来，王志远以为是车灯，便没太在意。可等到他离近去看，竟然是路灯，在一条宽阔的柏油大路上排开。
路是新修的，比城里的老路还要平整，没有一丝裂纹。记忆中的土路突然消失，王志远甚至没做好心理准备，他还当前面是土路，早早便从自行车上下来，这会儿还缓缓推着车走；路两旁的人行道用地砖垫高过，老大爷掺着大娘漫步于其上，在他遛弯儿走过，腰间别着的手机正播着小曲儿。
他仔细看——那竟是一部智能手机。
土坯房跟土路一同消失了。
原来的破砖房粉刷过后，和新建的楼靠在一起，生不出任何违和感来；路过一户人家，王志远看到这家窗口探出一口白色的小锅，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卫星电视；白天干完农活的老哥坐在院儿里，翘着二郎腿刷抖音，妻子叫他回去，说是热水器的水烧好可以洗澡；就连院里的狗窝都是新修好的，表面刷着五颜六色的漆。
跌跌撞撞后，王志远终于还是找到二黑子家，这多亏了门口那四棵树。林场大变样了，可林场最不缺的就是树——绿化还是原来的绿化。只不过新建起几栋小楼把树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