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电影(5)

董天遥第四次闪婚，感情维持了很久，最终还是离了。离婚时一语未发，他以为面前是一部默剧。妻子带上唯一的孩子离开他，也是默然的。
董天遥从没上过班，手里还算宽裕，钱从哪里来，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他痛恨钱，也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大把大把的跟扔掉其他鄙俗之物一样扔出去，也大把大把的不知道怎么又“不得不”收进来。那扔出去是真的开心，收进来也是真的不开心。董天遥锒铛入狱时，已是不惑之年。有一回，来了一位导演，说是久慕其大名，请求批评指正自己刚写的一个剧本。董天遥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再拒之。谁知他越拒，对方态度越诚恳，大有演绎起成语故事的滥俗剧码之势。董天遥生平最恨这种剧情，演不过人家，只好无奈的答应看一眼。看完以后，怒从中来，嘴里不停谩骂现在导演水平低到令人发指，一气之下用红笔处处勾画出那些他甚为不满意的地方，转天一把丢给对方。哪知对方更起兴致，隔几天按照董天遥的修改意见，一一修补更正，重新递了回来。就这么一来二去，剧本磨成了董天遥喜欢的样子，读来居然爱不释手，感觉口齿留香。
那导演死活要在导演名目里加上董天遥的名字，董天遥开始只是推脱，后来也就装作半推半就满口答应。时常还会打电话或者直接过去探班，沟通交流心得体会想法意见。碰到剧组预算吃紧，毫不吝惜，倾囊相助。他满心欢喜，期待自己的首部作品问世。乃至想好了将来在怎样的场合，把自己写的那些台词，怎样通过自己嘴巴，一脸满不在意的引用出来，像引用其他那些他喜欢的电影台词一样自然，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心跳的蹦蹦叫，需要吃安眠药才能睡得着。他开始觉得自己原先讨厌做导演，可能只是因为做导演和他要做一名好观众的意愿有太大冲突，主要是做导演太麻烦。“如今只是挂个导演的名号，倒也无妨自己做一名好观众。何况从导演的视角看一看电影，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儿，不仅能让自己的视野更开阔，将来片子拍好了，也能从侧面证明点什么。或者说，万一反响又很好的话，是不是也可以从观众转行做导演呢？

和自己永远做一名好观众意愿的冲突真的有那么大吗？不必吧，也可以说导演是另一种观众嘛。这样说是不是有点牵强呢？反正自己觉得没问题就行，即使自己成了导演，自己不把自己当导演，而是当一名普通的观众，不是更加会得到大家的认同吗？反而是一种性格和态度的表现。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件坏事儿才对…………”就这样，经过种种思考，董天遥对这件事情越来越期待了。可三个月之后，没等来作品问世，反而听到剧组卷钱跑路的消息。他跑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在得知作为联合导演之一的他的名字时，当场把他抓了起来。
入狱后的董天遥，并未哀叹不满于自己的境遇，成日里只是为他那部胎死腹中的作品长吁短叹，乃至为将来无法在众人面前引用那些他笃定会成为经典的台词而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