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壤》(13)

“指令3，打开物质转换舱。”
“博士，现在您是马尔克斯博士，是人类，还是马尔克斯？”
Mandy注视着老人。
“一路顺风。”
马尔克斯博士只是看着她，语气平静。
“老师，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人类并非一定要存续下去……老师，永别了。”
此时此刻，马尔克斯博士再也不是马尔克斯博士，他是马尔克斯，他是一个人，他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类老人。
以一个人的名义肩扛一个种族，会是多么可悲的压力呢？
物质转换舱即将启动。
“再见。”
从冬眠以来，三十年零七天，壤说出了第一句话。
但他看着的不是四人，而是空空如也的营养剂器皿。
众人眼神惊愕。
没有过多时间反应，他们已化作了四滩营养液。
壤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多做什么。
他只是沉默且看着。
……

登上飞船快两百年，马尔克斯博士第二次流下泪水。
“在进入宇宙前，我从未想过，灭绝人类只是举手之劳。”
只要打开舱门，不消十分钟，人类将会灭绝在真空里。
飞船没有自毁系统，是为了防止船长也疯掉。
飞船是囚笼，是以种族至上，生存至上，死死封锁的囚笼。
可明知尽是折磨，那些向往自由者，却从未迟疑片刻。
事实上，飞船某一个部件的能耗和生态能源的能耗是同步进行的。
意味着只要人类还没灭绝，飞船的这一个部件便不会停止运行。
之所以敢于敲掉生殖基因，之所以敢于放任人类疯狂至此，一切的保险——都来源于此。
只要还有一个存活着的人类细胞，依照地球上的图谱，飞船会演化出最适宜的生存形态——并克隆出人类。
唯一可悲的是，艺术被人类打磨了上千年，可千言万语始终敌不过两个字——生存。
此时此刻，飞船中剩下的无非三种东西：活人，活死人，死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