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之外(5)

杨广双手摘下冕冠，对着铜镜仔细的梳起头发，镜子旁两个烛台里的烛火把他的脸映在镜子里有些诡异，让他想到了灵堂。他把脸向镜子上更凑近了一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这么漂亮的一颗头颅，不知道会被谁砍掉。”
大殿里的烛火忽然都向后跳动了起来，镜子右边的烛火使劲跳动了几下，终于还是经不住这剧烈运动冒出一缕青烟熄灭了，像个垂死挣扎的人。殿里悬挂着的大片大片的白纱像扭曲挣扎着的人一样舞动，像一片战场。杨广刚刚梳好的头也散乱开了，他只好再次把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还没来得及梳发髻”，他心里想着，因为没有发髻所以他得很小心才能把冠冕戴在头上戴正。
然后起身，转身。
“我何罪至此？”
这是他的骁果军，“骁果”取骁勇果敢之意，炀帝苦笑，是真的果敢。他早想到有此一天，但是基因里带着的求生欲望让他问出了这样一个有失帝王水准的问题，他还抱有幻想，对生的幻想。
“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淫，致使强壮男丁都死于战火刀刃之下，老弱妇孺都死于劳碌沟壑之中，民不聊生，盗贼流寇四起，一味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怎么说没罪？”骁果军统领马文举异常大义凛然地说道。

这些说辞和他想的别无二致，炀帝冷笑，揉了揉由于太久没睡好觉而干涩的眼睛，“我实负百姓，至于尔辈，荣禄兼极，何乃如是？”
这句话等于是诛心了，炀帝说自己真的是对不起天下百姓，但是对于你们，荣华富贵都到了头，这都是我给你们的，你们现在这样对我，到底是为什么？不要打着什么拯救天下百姓这样大义凛然的幌子，你们这就是大逆不道地谋反。这话就像是一只猛兽在知道必死的情况下最后的反扑。
果然这句话说完，骁骑军统领马文举火冒三丈，脸憋得通红，太阳穴突突突的跳，张着嘴想说什么确又说不出来，仿佛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狗。这时虎贲郎将司马德戟赶紧站出来说：“整个天下人都怨恨，何止我们这些人。”
马文举司马德戟等人已是恼羞成怒，拔出身上的佩刀，就要动手杀隋炀帝了。《资治通鉴》对此的描述只有四个字：贼欲弑帝。
杨广用力握了握自己颤抖的胳膊，他知道今天已经是难逃一死，由于紧张和害怕他的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生命力。他颓然的坐到地下，双手搓了搓已经没有知觉的两腿，他现在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只想死得有些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