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一种天气(4)

她想试着通过某种手段，驾驭自己的梦境，结果都是徒劳，似乎梦不过是被赐予的客观存在，像两百多年前发生在宇宙深处的那段能量波，像她来到地球处理气象问题。好在梦永远都是新奇的，永远都超乎寻常想象。是的，梦也打开了她的想象，使她不断觉得，原来还可以这么想。
怀揣难辨真假的意象，漫无目的臆想，停下来的某一刻，又能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的臆想，也停在宇宙的某个地方。走过去，坐在它们身边，抑或像人类一样，围着它们打转。有时它们没有颜色，有时又有太多颜色，有些颜色她从来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形容，也无法给它们命名。拿眼去分辨，又猛然就消失，四周重又回归本来面目——没有任何颜色的状态，也看不到自己。
没有边沿，宇宙和宇宙的想象全在，没有逻辑，或者说都有自己的逻辑，却又空茫茫感受不到拥挤。只是在逃脱时间的惩戒之行中，以岿然不动的方式，同时感受拥抱和规避逃脱。
在种种宇宙天气之下，任何场所也都有自己的天气，梦可能也是一种局部天气。V1423从没梦见过人类。只是在梦里，偶尔会感觉身后有目光在注视，有时候是一只，有时候是一双，有时候是一群，转过头来，什么都没有，像马戏团里的魔术师，表演顷刻之下的无影无踪。

和人类接触，真实的感受是什么样子呢？资料显示他们既危险又善良、既美丽又丑陋、既坚强又脆弱……永远兼具着截然相反的属性。这样一种矛盾生物，怪道一直在打转。想到茫茫宇宙中，人类围着圈转的画面，她居然觉得有那么点浪漫。浪漫，浪漫又是一个浪漫的概念，一个通过盗窃其他概念的内容，来不断成全自己的词汇，又通过这种浪漫的行为，保持并张扬着自己的立场。好在浪漫没有野心，不然可能一不小心就取代了“宇宙”这两个字。宇宙是浪漫吗？ V1423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一丝危险，赶忙切断思绪。
“系统故障，正在启动保护程序……启动失败……请立即修复……”
冒雨返航时，V1423所乘工具发生故障，从云层跌落进一片山谷。大雨滂沱，焦急万状，整个地球只有她和雨在忙碌着，也只有她们在发出声响。四下望去，仿佛得了一场真正的自由，当幻象有了实质性的内容，主体就不会再去在乎真假。去停止思考行为，并非它们的目的，只是一项要做的事情，甚或无意识的举动。V1423又开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