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9)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路百程冲着林千行大声喊到。
“我们早就想过了，我们留下来的结局只会是重蹈覆辙！其实我在三十年前便发起过公投，让蒂瓦纳科的所有人民决定未来是走还是留，结果选择走的人占了八成。”
“从那之后我们便开始了大型的、探矿采矿工程，并且蒂瓦纳科其实没有想像的那么贫瘠，它的地下深处依旧还是有很多可用于飞船建造和燃料补充的矿物，于是经过了多年的开采，我们修复了一共八艘飞船，补充了所有燃料。”
“前几天通过与政府联络，我们拿到了赫里奥波里斯星球的移民权，他们正想要有我们这样的穷鬼替他们开路呢！再见了梅纳德！蒂瓦纳科的所有我们已知的矿产资源探测图我都放在了昨天早上见面的长亭上了，算是我们对人类做贡献吧。”
路百程停下来脚步，呆呆地看着林千行的身影，一股发自内心的困惑从他嘴中问出，“为什么你们不留下来？明明暂时可以过的更好的！为什么偏要逃亡？”
林千行听到了这句话后笑出了声，“人的一生只有一次逃亡，从出生开始，至死方休！我们已经逃亡了一生，又何必在乎这无关紧要的一次呢？”
路百程恍然间呆滞住了，嘴里喃喃地说出了内心中所彷徨的一段话：“在逃的人生里不断地自我消亡，逃是必然过程，亡是必然结果，这便是逃亡？

“看来你终于不再年轻了，再见了路百程！希望你能真正的逃亡！哈哈哈！”林千行笑着，缓缓走进了飞船。
林千行缓缓迈入飞船内部，在大门关上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路百程最后一眼，刹那间，路百程感觉到送别之刻的晚风、扶柳、浊酒、笛声都没入其中。自此，四周只留下了天地与残风。
最后一缕亮光也冲上了云霄，山丘的小路上只余下来路百程一人的背影，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平原，启航的飞船只空是扬起了大片的黄土，未能在此留下永恒的痕迹。
萧瑟的尘埃披盖在路百程肩上，飞船的光亮携着林千行的叹息在不断远去，这颗星球上那无垠的土地犹如一颗巨石一般压着路百程的胸口，他并不因此而觉得沉闷，却感到了无尽的空虚。
寒星的锋芒在无言之中了然退却，昏红的太阳点燃了破絮般的云彩，最后的一缕残风也已经随着寒星隐去，带走这片大地上那本不存在的半分生机。
一切都归于寂静，路百程站在山丘上望着升起的太阳，他又一次感到了害怕，他害怕这眼前的不是希望，而是又一场盛大的彷徨。
路百程那八十余载的光阴之中，有半数时光都笼罩在这样的彷徨之下，那常存的虚无就是用来抵御这痛苦的彷徨。比起无尽的虚无，他更害怕黑暗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