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一二三的叶子(2)

我的计划泡汤了，我能在水里腐烂嘛？水可没有土壤的耐性，它一直不喜欢自己呆过的地方。
“别再往前了。”我默默地劝着它，前面是下水道的入口，落下的一切都会化作升腾的恶臭。
可是水也有它的计划，也是它全部的计划。
我离下水道越来越近了，但是我还没有想好我的第二个计划。
“我没有第二个计划了，我完了。”我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一二三救了我。
那天晚上很多人的鞋子都湿透了，水一直浸到他们的袜子里，可是一二三没有，一二三穿了凉拖鞋，她是故意出来踩水的。
6月2日的暴风雨，让一二三想起了自己12岁时的一个夜晚，那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穿着凉拖鞋，一个人冲到了马路上，马路的尽头是一座遥远的山。
闪电在山顶生长，雷与山石一拍即合。四周的行人与车辆都被大风卷走，马路尽头的远山被狂风卷到了她的面前。
那天是她离精神病院最近的一天，耳朵被拧的疼痛构成了她对那天的终末记忆。
“山被吹过来了。”在她眼眶里积攒的雨水被母亲的巴掌拍散之前，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在6月2日的暴风雨里，一二三是不可能看到山的，所以她看到了我。

在一二三的眼睛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我的叶脉，它们交织在一起，据说能看出山的纹络。
我被一二三轻轻地拈在手里，那感觉就像是在另一棵树上重新开始生长，虽然她不能给予我任何的养料，但是在她从雨中走到一盏灯下的全部时间里，我们完成了同频的跳动。
我把那盏灯视作了太阳。
我在太阳下等待着，等待着一二三用毛巾擦干自己的身体，等待着那块毛巾的一角也带走我身上多余的水分。
暴风雨仍未结束，有许多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有许多完成了它们的全部计划，也有许多被送进了下水道里。这让我不敢假设，如果没有一二三；如果，一二三没有在12岁时冲向暴风雨的夜里……
而在这些恐怖的假设展开之前，一二三摊开了一本书，从它的气息中，我得知这是一棵树的往生。这让我开始怀念我的那棵树，即便它根本不认识我，我也不希望我还能在一盏灯下遇见它，不希望文字取代裂纹，爬满它的身体。
不过很快我就不再去想那棵树了，很快那个烂在泥巴里的计划就不再是我的全部了。因为一二三把我藏进了一个故事里，因为我成为了一二三的收藏。
我开始注意到自己山形的纹络，开始爱慕自己正逐渐变化的颜色——一二三的眼睛就是我的镜子，因为有了一二三的眼睛，我才终于发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