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夏天(4)

他说，上初中的闺女早恋，肯定是因为缺少父亲的陪伴，自己本来答应他们一年就回去，却待了三年，还不知道何时是个头。老乡先是笑他，说他这不是自找的吗。而后看他一直哭，许是有些过意不去，便说女娃娃愿意谈了，便早些嫁人也好，你也早省心，没啥大不了的。
他没回应，只是继续哭，说孩子这么早就开始恋爱，学业可怎么办，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老乡更不明白了，只好说，你这样的城里头干部的孩子，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将来又是个国家干部。他嚎啕着，说自己对不住女儿，对不住老婆。老乡劝不住他，便轻声嘀咕，矫情个啥，跟个娘们儿似的。
那年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又下了暴雨，他早已经习惯了下暴雨的夏天。但这次的雨很大，大到引发了洪水。在避难所里，吴秀芬突然喊起来，说娃寻不见了，她早先打骂了他，搞不好赌气躲哪里不出来了。
他想到女儿，又回想起自己看过的先进事迹，虽然扶贫的事还没完成，但如果在这次大洪水里立了功，或是负了伤，应该就能早些回家了吧？
守在出入口的老村长拉住他：干嘛去？
救人！
疯啦？
疯了！

……
那场洪水夺去了很多，但提前加固的猕猴桃树得以幸存。
几年后，给果树除虫的吴秀芬大老远就瞅见了自家孩子：你个瓜娃子，没熟的果子你就弄它，你再弄它我不弄死你！
熟悉而严厉的声音让孩子落荒而逃，她也不追赶，孩子大了，早就追不上了。
一年里最毒辣的阳光洒下来，却只在茂密的枝叶间化作斑驳的光影，也让人淡忘从前夏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