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死生(4)

“得了，陈大仙自身都难保。前几年不就害癌走了吗？怎么能靠他那一套。”
他和儿子解释说，自己还去土地庙求了签，儿子依然不太松口。末了老李只好说：“县里手术做不好，再去其他地方吧。”
真要做不好，也不必劳烦去省城了。他想。
他看出来儿子还是不开心，于是附和说，老吴也许真的做过什么错事，犯了忌讳，才让本来好做的手术失败了。他在心里对老吴三呼抱歉，因为其实他根本不懂，也没拆过老吴的诊断书信封。但听到这番话后，儿子的神情却渐渐缓和，补上几句诅咒吴癞皮的抱怨。
他知道的，最后总会落到这种解释上。
当晚，妻儿给家里点上香烛，说是给他去去晦气。在他的坚持下，才勉强撤去。
* * *
他再次站在医院门口。
医院几乎是县城里最高的建筑，有棱有角，高不可及。他从来都看不穿县医院的大楼，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窗户，就更别提市里省里那些了。

事前没人知道自己从四四方方的医院大楼抬出来时，会是何种面貌。他试着去追索老吴的心情，却无法集中思绪。而老吴已经无法亲口告诉他了。
他觉得自己很达观，山民总是把死生之事看开，年纪大的老人甚至大多自己备好了棺材。但手术时刻临近时，他才发现自己终究怕死。年轻时的他好赌争胜，而即便曾大败亏输，也不像现在这样，真的赌上了命。
老吴手术前在想些什么，老吴究竟得了什么恶病，如果老吴是重焕生机地走出医院大楼呢。
麻醉药消灭了他的思绪，让他沉入无边的睡梦里。
他梦见自己来到一张牌桌前。桌上的其他三人他都认识：右手边是土地爷，和庙里的雕像一个神形；左边是给他算过命的陈大仙，笑容可掬；而桌子对面的人影，分明就是老吴啊。只是在他眼中，那张脸上不再布满恶病的癞疮。
年轻时，他偶尔会和老吴在下田回来后去赌牌，但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山下村里这家棋牌馆，也早已在一场雷击中崩塌。望着面前的人，他意识到此刻就是幽明之际，但却没来由地感到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