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慢（一）(6)

从那天之后，便很少见到执明有空余时间出来了，师范学校上空盘旋的战机倒是没停过，慕容黎路过广场回宿舍的时候，总能看见那架漆着513编号的战机在那转，有一回甚至直接朝着慕容黎俯冲下来，大风吹得他的长衫飘着，在整个广场上显得十分亮眼，让人在天上一眼就能看见他。慕容黎有时坐在窗台翻到那张小字条，就想，只要知道是谁就可以了，可想着想着，他已经知道是谁了，为何还是不知餍足？
再见到执明的时候，慕容黎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不知餍足，是因为心里有他了，执明从513上下来的时候，穿着飞行制服，头一回心如擂鼓，耳边好像有执明的声音在念着，愿求佳人度此生。允礼在旁边摇着他的手臂叫他，他也没听见，直到执明走到他跟前，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执明把允礼交给机场的维修员李叔照顾，自己带慕容黎出去了，好多天不见，慕容黎也正愁找不到时间问他关于513的事情。
他俩走到江边，那里长了好大一片芦苇荡，白茫茫的，有半人高，执明寻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茫茫一片芦花，又不知道该同慕容黎讲什么，上回他说为了513，执明大抵已经猜到了一星半点，又不敢确认，也不敢去找他，心里憋得慌。慕容黎也憋得慌，不知该怎么提关于字条的事儿，有人拿着字条来找，就已经够傻的了。

“你留在这里的原因，为什么是513？”
慕容黎不敢看执明，眼睛直直望着那芦苇荡，“战时抬头见过一回，觉得很酷，有些好奇是谁在开那架飞机，就来了。”执明听见回答，稍稍松了口气，轻笑一声：“就为这个？”慕容黎微微抿唇，这次转头看向执明，反问：“不然呢？”执明躺了下来伸个懒腰，“我们空军大队里有个传统，受伤了借宿到哪个学校的宿舍，就爱在床垫子底下留字条，想着没准儿那天就有小姑娘拿着字条找过来，促成良缘，你说傻不傻，谁真的会找过来，我们留字条的，也从没想过有人找过来。”
“万一呢？”
“什么万一？”
慕容黎语气沉了沉，问：“万一真有人拿着字条找过来呢？”，执明站起来，正了正身形，“那也只能小姑娘认倒霉了，空军里头的都是短命鬼，找了空军做男人，和守活寡没什么区别。”他看着这满眼的芦花，飘飘荡荡，“要是真有人找来，我就赶他回去，离我越远越好，免得越陷越深。”这话像是刻意说给慕容黎听的，慕容黎似乎也听懂了，“不愿走怎么办？”他站到执明身边，偏过头看着执明，企图从执明的眼神中找到答案，执明恍惚了一下，心里闷了口气，转身要走，一边往回走一边骂着：“那他就是有病，自己上赶着找罪受，这样的人，连自己都不爱惜，那我也不会欢喜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