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核(8)

温暖未能退散我们的疲惫，更无法消散我们肩头愈发沉重的积雪，看起来我们应当是寒冷的，有人的胡须上挂满冰渣，我觉得我们的感知出了问题，也许我正一步步迈向死亡。
二十二点整，距我们早上七点出发已过了十五个小时，天空依旧是白的，或者说，是挂满冰晶的树枝笼罩天地，把我们困在死亡之神的迷宫当中。
除了要忍受苍白与如影随形的绝望，那名疯掉了的队员不停嘟囔着的，我们无法分辨的琐碎言语，也叫人烦躁。
我们刻意躲避他，加快脚步把他甩在队伍最后方，没人想照顾一个疯子，可他又像幽灵紧跟不舍，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我们，我不明白他到底是真疯，还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他的神志。
起风了。
地上的天上的树上的雪在风的撮合下聚集，细沙样的雪浮动弥漫，挡住我们的视线，甚至队伍的前后都无法互相看清，必须摸着前面那人的背包或衣物前线。
我们是可怜的毛虫，失去主见和方向，我们有可能在绕圈，出路就在我们侧翼可谁都不敢向未知迈上一步，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然后在癫狂中死亡。
我后悔没有在几分钟前如那人般疯叫，我所坚持的，身为半个文明人的伪装成了累赘，我是该愤怒的，是该怒嚎的，是该歇斯底里的做些什么，让自己变成个狂人。

现在，暴风雪使我失去最后一丝情绪，疲惫、困乏、还有默认的死亡缠绕住我，我望着队伍前方，风雪里独一的，摇曳着的微弱火光，想它熄灭时，我也将栽倒不起。
模模糊糊，两侧树木变为动物的形影，鹿的、狼的、兔子的......还有人的。
“这边！”
队长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其中带着的活力把我们即将垂死的身躯唤醒，我抬头看去，队长在前面不远，他晃着火把挥着手，僵硬的脸上挂着像是笑容的表情。
那是个岔口，在白茫茫的，无论是哪看起来都一样的森林里，它突兀存在，也予以整个队伍希望。
万一，哪怕是，只要能从这该死的地界出去，怎样都好，把我们灵魂从苍白地狱中拯救。
我情不自禁加快脚步，跑进岔口时暴风雪似乎都小了很多。
尽管这边依旧是城墙样的密林环绕，但至少没有该死的细雪飘落到我们身上，我们抖了抖身子，忽感轻松，重新换发生机巡视周围。
前进，又是有被人清理的痕迹，道路渐渐宽敞，然后呈现出一片不小的空地，这里足以容纳我们所有人。
可未来得及欢喜，氛围又瞬间变得压抑。
帐篷堆满空地，仅留下人能通过的小道，简易锅炉散在各处，木炭在角落堆积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