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
川是大川,高原这片荒寒的高大陆就由这些大系山水所组成。用心地想一想,全世界哪里还能见到比它们更加浩瀚些的崇山峻岭呢?尤其是,连脚下的地平线都已遥遥地高出海平面几千米,成为世界高极。我喜欢视野里充满山的时候,喜欢从几乎所有可能的角度端详它们:平视,俯瞰,仰望;喜欢看它们在各种光影里:朝晖里,迟暮里,光天化日下;喜欢以各种方式:乘车或徒步,去尽其所能地穿越和跋涉过它们。在藏十七八年,以山为伴。
它是焦干的……
在不经意时,我总是习惯于用北方母语自语。焦干这方言用在眼下刚好合适—不错,它是焦干的,焦干而茫茫。
山野上苍茫无际的阳光季风丝丝缕缕地剥蚀了岁月,于涸着生命。这生命,不光是哪一个人的,不光是哪一人群的,生命是一种泛指。所有的。
智者说,水是最好的。幸好有了这些奔流不息的水。它们总在山与山对峙的峡谷和平川上要么平缓要么急急地经过。不舍昼夜,而且永不回返。凝神于流水的人,终将成为智者。它们不舍昼夜永不回返地远程奔走着,。直到海洋的怀抱。沿途,它们就汇集了两岸永不止息地涌流而下的雪水、雨水和泉水。亘古以来雨雪泉水的冲刷就这样渐深渐宽了纵横交织的山谷。深深浅浅,枝枝蔓蔓,天造地设出这样一个自然环境。人类悄悄地出现并植根于这些大山的皱褶中—那种令我多年来感慨不尽的生命和生活之流正从谷底静静地流淌开来,这生命与生活的原汁呵!我所到过的那许多村庄,无一不坐落在水经过的地方。我总是从这一山谷,进人另一山谷。涉过这一条河,走向另一条河。
近两年来,我这样穿梭奔走于西藏中部的拉萨、雅鲁藏布江山结水流之间,访问着越来越熟悉的村庄和人们。那些山野不再是一扫而过的彼此类同的,不再是纯粹客体的漠不相关的。某种共同和共通维系着我的情感和视线。探求与整理这一地区的文化现象对我来说无疑很重要,不然何以急切向往并兴致勃勃地走近那些村庄和房屋呢。这是一股重要的动力,在民俗学家和人类学家没能张望过的地方,先人一步地去领略少为人知的生活存在,无疑是一种优厚待遇的被赐予。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