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华·七剑）参商（一）(2)

赤鸢。
轻尘柳•朝雨
远山明灭，雨湿海棠春晓。半世恩仇托柳风，云阶鹤影暗青芒。杯酒故人
拂云观外，弟子正与掌门辞别。
“自弟子上山以来，多蒙掌门教诲照顾。此去不出一旬，祭奠过族中长辈便归。”他再拜，“掌门保重。”
“一路关山，遄行。”朝雨颔首，并未多言。
弟子的身影渐行渐隐，云阶外，柳风清灵，向荣的草木间残着昨夜微雨。轻尘尚浥，曙光未旸，远山甘寝烟霭。她转身回观，“大家都回去了，也罢，我也该操心自己的事了……”炉旁青烟余温，她换了一柱新香，恭恭敬敬拜过一拜，供在父母的牌位前。“孩儿不孝，大人且飨香火。”氤氲间，观外浮云瞬息聚散。流光回转于一瞬，往事仿佛从未离开。
父母离去的那日，也是她初遇仙人的那天。
九幽古老的祭坛上，祭司身着代代相传的长袍，持祭刀跳起神秘的祈愿舞蹈。冷光在刃尖流转，空气里散满幽微的异香。暗哑的歌谣中，朝雨和族人们一同小心翼翼上前。祭司说过，坛后巨大的封印里埋葬着他们的先祖，只要能完成仪式，先祖便会显灵，带给人们无尽的福祚。

无尽的，福祚……
封印剥落，紫色的裂隙逐渐出现，族人们齐齐跪下，祈求着各自的心愿。然后仙人从天而降，剑寒风啸，覆手生死。
她呆滞着，温热的鲜血溅到脸上，滑进嘴角，带着苦涩腥咸的绝望。裂隙中异兽的血盆巨口贪婪地吞噬着靠近它的一切，而许许多多族人，没有逃避，径直投向了巨兽的口中。她恐惧地拉住父母的衣角，想要退后，抬头却对上他们瞳间诡谲的光芒。剑光飞舞，一声巨响，身旁的父母下意识地扑在她身前。黑暗沉沉覆压，身畔汇聚的粘稠滚烫泥泞如沼。朝雨听见名为“人生”的轨道碎裂的细响，和应族人的哭号，终成无法与人言语的过往。
疼痛自心房缓慢蜿蜒。时间确乎是治愈伤痕的良药，将那些记忆一层层掩埋、模糊、篡夺，如同山间与古藤依生的林木，在风霜中只余沧桑。可是情感却无法褪色，半世的风尘将它们深深掩埋着，只待一川烟草，满城风絮间卷土重来。
她突然倦了这拂云观，这太虚派，这些她从师父手中接下的赫赫声名。怔怔起身，朝雨沿入云阶向山下走去。阶畔春草初柔，长空孤鹤掠影，飞鸣而去，无寻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