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我》(6)

我听说，孤独是一种感觉。我可以用其他更强烈的感觉驱逐它，或者让另一种感觉在心里占据更大的领地，好让孤独变得渺小无感。我能想到的感觉就只有冷和热了。我不想天天去打柴拿来烧房子。何况，房子烧了我便没地方住了。所以，我在六岁那年冬天，窖了一井冰。后来，我总觉得自己做了个聪明的决定。因为，六岁那年以后，家里的冬天再也没有结过冰了。有人说，是因为我窖了太多冰，把那块地的寒气占完了。
我也不管他们闲说。
刚开始的时候，我感到很冷。我甚至卧病不起。太冷了。生病的时候，我很难受。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不能入睡，不能饱食，不能闲游，只能像个死人般躺着。病好以后，我还是冷。每天，我除了想吃饭，想吃饭，想出门刨地，就想着冷。心想，好冷啊。
我没有再想其他的。
遇见兔子的时候，我感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过月光以后，我才想起来。那是孤独。
我感到孤独。
“兔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感到很冷。我不想再感到寒冷了。
我知道兔子迟早要走。但我以后还可以上山找她。
昨天半夜，我独自去井边，想爬下去把吧冰块都搬上来。
可是，我却发现，井口已经变得太小。我这身子是钻不进去的。井口结了很多冰。而我，现在的年龄早已是当年的五六倍了。我钻不进去。
我把兔子带到井边。
“兔子，你能进去帮我把冰块都搬上来吗？”
“这里面全是冰？”兔子把头从井口里挪出来，诧异地看着我。
“对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冰？”
“我小时候放的。这屋子里冷，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你要我把冰块都搬出来？”
“我这身子，早已经钻不进去了。你下去，我给你递篮子……”
兔子从窗口跳走了。
“……我给你递篮子……你装好冰，我拉上来……”
我自言自语，失魂落魄地踱到窗前，只看见一溜白色隐没在了草丛里。一会儿，那溜白色出现在了半山腰。再一会儿，我就再也看不见那溜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