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博士死了(14)

这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而且他的声音软化了，阿米娅想，近乎哀求。
她说：“那就这样吧。”
于是她把抽屉完全拉开，把白色的纸拿出来，抱在手上。博士远远盯着她，他其实想看，阿米娅察觉到了，然后她做了一件很奇怪也很可怕的事——她坐到办公椅上蹬了下地板，滚轮发出一阵咕噜噜的混沌声音。白色的纸，黑色的墨，它们裹挟着她往远方飘走了。“阿米娅。”博士在她背后喊：“阿米娅！”
她不回应，白纸黑墨便把她包住了。
她睁眼看去，在纸墨之间，在黑白之间，阿米娅看到一座辉煌的城。她飘落在城头上，从一行行的扭曲长词和象形文字里看过去，看见满纸的夜色里冰冷锋刃折光相映，战士们举着火把，火光连成一面长城。她沿着战士们整齐的队列看过去，队列绵延向远方。在队列的尽头，火光的尽头，高墙所在之处，很远又很近的地方，那条光与暗的交界线上，骨骸正埋葬剑刃，污血在泼灭光明，玫瑰色的血沿着城墙淌落，四野白气腾腾。她不知道自己在更远的幽邃里看到了什么，那是没有眼睛，但有千指百爪且身子细长的怪物。它们远比战士们更多更强。它们在光的界限外嘶吼，腥臭血液，恶毒阴谋。她往天上看去，天上是永恒的黑暗，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更没有城市上空该晕染开的黄......没有，一丝光都没有。

一阵风，一阵风带着战士们的吼声从天穹上浩浩卷去。然后一个嘶哑的声音，无数嘶哑的声音从天穹上滚滚卷来，像是被黑夜吃掉的雷声。
阿米娅整个人僵住了，她浑身上下滚烫的、湍流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她看向脚下的城，四野八荒的黑暗中唯一一座辉煌的城，她看见巍峨高墙，她看见灯火灿烂如星河垂落在大地之上。然后她看见黑雾漫进来，高墙颓落成卑躬屈膝，连绵的万家灯火渐次零落。她看见最高的灯塔戳破夜空，塔顶的光球灼热如太阳，刺目的光有如高傲的剑，但依旧折断了。
她看见灯塔从层层黑云中折下来，太阳从天顶坠落下来。她听见每一个角落里漫出的声音，叹息，哭泣，悲号，谩骂，仇恨，愤怒，惋惜，不甘，绝望。那些声音撕扯她的神经、烧灼她的皮肤、扎痛她的耳朵，她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刺耳的声音。每一双脚都在往小土包跑去，每一双手都在她脸上涂抹粘腻的冰冷涂料，全世界的魂灵都死了，但每一对牙齿都仍在说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座城都已经完了。
阿米娅紧紧咬着牙，不然她感觉自己就要拿不稳这寥寥几张纸了。她想要撕掉它们，想要和博士说“就这样吧”，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