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舞姬》其之五：僧(3)

妻子去烧香拜佛，僧释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们沿着楼梯向上，到那间阁楼上去。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他一边走着，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念出了这些诗句。
“肃肃宵征，夙夜在公。”我应道。“我的名字就取自于此。”
“你知道这首诗的含义吗？”僧释问道。
“大概就是指如同小星的人，日夜操劳不已吧。”
“是这样，”和尚停顿了一下，“不过也不尽然。”
“人生如小星，每天都在不知疲惫地辛苦操劳，然而仅仅是如此而已。但人究竟在寻找着什么，是辛劳之后的休憩，还是辛劳本身的意义呢？我最近在参悟这个问题。”
“佛门不是与这些尘世间的烦恼断绝关联了吗？”我反问道。
“所谓断绝关联，其实只是一种逃避罢了。可是问题仍然摆在那里，终归是解决不了的。放着问题越来越大，难道佛门就一定还是那个清静之地了吗？”僧释说道，“为什么不接纳你的烦恼，而不是隐藏它，抛弃它呢？”
我的内心咯噔一跳，忽然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我看向僧释的脸，他面无表情，眼睛也低垂着。
“我的眼睛已经老化了，即便你想要看出什么，那里也是没有光泽的。”
“那你是怎么觉察到我的烦恼的？”我接着问道。

“通过观照。”僧释答道，“并非是观照他人，而是观照自己。几十年来，我潜心修佛，但从未切断与世俗之间的联系。在眼睛仍旧好使的时候，我看过了很多人，把它们全部都描摹进心中的那个‘我’里面，因而来者几乎只要看看样貌，听听话语，他心中蕴藏着什么样的烦恼，几乎便都能猜得大差不差。而你我已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只需要听听你走路的步伐，便能够知道，你最近一定是遇上什么大事了。”
“那么具体是什么样的大事呢？”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有如此的神通。
“具体是什么？我猜那大概是与生死轮回相比拟的事，但人竟会在活着的时候遭遇这个？我也很惊诧，因而才要带你去见她。”
“她？”
僧释没再说话，他默默地推开了阁楼的门。
阁楼里一尘不染，布置也十分简单。只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一盆开的娇艳的石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