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4)
她打从心底里喜欢与人交谈,也喜欢新鲜的事物。每天清晨,当井口响起辘辘声,装满井水的水桶从深井里咯吱咯吱地向上拉时,井上奶奶便隔着自家的院子与还在奋力打水的村民攀谈起来。她的声音响亮高亢,好像可以直冲上云霄,方圆几户人家都可以听到。我常常在清早便是听着她这个欢快的闹钟起床的。
在我去她家时她总是很欢喜,我也很欢喜。我总觉得她与我在一起时比与大人或其他同龄的老人在一起时更欢喜。她甚至比我还像是个少女,是个孩子。
她在菜园子里摘蔬菜,我就跟在后面接过她摘得蔬菜好让她空出手来;他在菜园子里挖土豆,我就双手捡起她扔过来的土豆往篮子里放;我们准备吃西瓜,我就跟在她的后面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指敲敲西瓜,再听听声音。
在院子里的我们,就像是两个游戏的少女。我们每一次的对话都快乐无比。有时我们两个会笑个不停无法停下来,只是因为灰尘沾到谁的脸上了;我的接住她递给我的蔬菜了;或者我们两人选的西瓜没熟。
某一年的春节,我端了家人让给的食物送到他们家去,最后留下来三个人一起过了年。瓦数过低昏暗的灯光下,食物失去了原有的色泽,但我仍感觉美味幸福。井上爷爷慢悠悠地咀嚼着很是熟烂的肉块,井上奶奶夹着菜,偶尔因为一件什么小事像高中女学生窃语般,朝向我神秘的一笑。
高老婆子——高奶奶
当村里所有人家都早已开电灯看电视,在那个时代有一户人家仍然生活在黑暗里。他们偶尔点燃细细灯芯的煤油灯,甚至为了不点灯,不管几时几点天黑就上床睡觉。他们是一户姓高人家,因此父母们都在背后叫那位奶奶高老婆子,而除了我之外好像再没有小孩喊过她高奶奶。
他们住在一座可以俯瞰整个村庄的小山丘上。这座山丘并不算太高也不算太陡,离村子也很近。但是多年来,两个老人与村子的联系总是很少。他们偶尔坐在这个小丘顶上的一块木头桩上,看看整个村庄,看看聚在一起的人家,算是消磨时间。但是两人都不会从小山丘上下来,加入到大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