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4)
高梦的成绩越来越好,已经跻身班级前五名。而我的成绩像是分给了她,我常常在被点到名字时感到疲惫不堪,然后被请出教室。走廊尽头的窗外有一树三角梅,它的根茎从墙角攀缘上来。我陪着它一点点开花,直至全盛。那些花顺着窗子,从四楼铺展下来,像泼洒了一窗鲜血。
那个春天,我的骨头一直在疼。等到三角梅迎风怒放,我已经可以轻松一跃,翻进张宵家的院子。
我总是在周末的时候,穿过开花的葡萄架,走进张宵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我回想起小时候,我和张宵用抱枕在床上搭建了一个隧道,我们俩可以在里面随意穿梭,甚至还能睡个午觉。有一次我在床下找到一颗球形的巧克力糖,裹着足球纹路的糖衣,我把它一点点剥开,巧克力上就布满了我的指甲印。我把糖吃掉,躺在凉席上睡着了。
从春末到夏初,我都在做梦。我常常在黄昏的时候从张宵的床上醒来,恍惚不知身在何处。高梦也常常走进屋子,她微笑着看我,或者躺下来闭上眼,但从不说话。有一次,我触碰到她的手,就像触碰到一片清澈的山脉。我盯着窗上的苔绿说,亲爱的我喜欢你,但你只喜欢学习,这次月考你终于考了第一名,你的名字太遥远,可能我只有继续堕落,才能和你靠近。因为班主任喜欢骂完倒数第一,再开始宣读名次。说话的时候,葡萄藤蔓越过窗户,爬满了高梦的身体,几只乌青的鸟从叶子上跃下来,发狠一样啄我的大腿。我从梦中惊醒,裤裆里湿湿哒哒,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窗台上昏黄一片,院子里像生着香。张宵他爸推开门走进院子,扶着墙开始呕吐。我赶紧跳下床,半蹲在房间窗台下。他吐完走到水槽边,把衬衫扣子解开,用手接水开始抹前胸后背,他胸前生了一片浓密的毛,颜色焦黄,形状独特,端详起来倒像一只鸟噘着长长的喙。他把脖颈抹得通红,然后钻进了书房。书房里不时传来含混不清的咒骂。我躲在张宵房间里不知如何是好,终于在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后,院子彻底安静下来。一只蜻蜓落在叶子上,收聚翅膀,陷入昏睡。书房传来刺鼻的白酒味,我轻轻走过去,看到一地玻璃碎片,张宵他爸伏在桌上睡着了,墨汁洇着宣纸流淌下来,把他胸前的毛染成了墨黑。
四
放暑假前,班主任宣布,暑假期间学校几个主要科目的老师会办一个补习班,总共20天,每天下午上课,觉得自己基础不好的,可以去巩固一下。还有,晚上交钱,150一人。下午自习课,一张纸条人手相传扔到我桌上,我打开,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补习班你去吗?后面还画了一张笑脸。我伸长脖子望了高梦一眼,她正在发呆,那时候她已经坐得离我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