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4)
那个私人老板黑着脸,他损坏不少货物。但他心肠不坏,他只是损了货,男人却整个人都已经残废。所以他包了男人住院一年的钱,还塞给三千元的安置费。九十年代,三千元,不少,但一个人就值三千元?
屋内已经挤了不少人,七大姑八大姨,看似关心询问男人情况,男人坐在木椅上只是笑着应付,目光却时时望向门外,像是渴望什么,又有些羞愧害怕。
当女人奔回家中时,她眼中的惊喜,委屈,抱怨,心酸全部消失,屋内嘈杂声忽地消失,都望着她,她呆住。屋里挤不少人,女人眸子里微光颤抖,又黯淡。
她突然转身离开,回到田野中,埋头收拾着没有收割完的谷子。
一群人面面相觑,叹息着离开,仿佛在遗憾。
三.
天暗沉了,女人吃力背着沉重的湿漉漉的稻谷回家,样子狼狈,眼睛红肿。男人生起火,隐隐能嗅出饭菜焦糊的气息。
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女人在田里地里干活,回到家要挑水,要洗衣服,要去山上捡柴。男人呢?他只在家里做饭,只能在家做饭。
他走路腿是瘸的,村里有调皮捣蛋的小孩总跟在他后面学他走路,他没法出远门,多走两步就疼得满头是汗,也没办法做些其他事。
有人信誓旦旦说:“瞧吧,不出一阵子,那女的总要离开的,摊上这么一个残废,随便找个男人不比他强?还不天天吵架?还想着出去过好日子哩?”
然后人们私底下打赌,这女人能坚持多久。有人说三个月,有人说一年,都不看好。她才多少岁?有二十出头吧?年轻着呢。
任凭人们怎么说,夫妻两人的日子总继续过着,男人虽然较以往沉默许多,但总爱说些俏皮话逗她笑,女人也总把他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只是女人真的有些累了,原本还是微胖的脸颊瘦削下去,憔悴许多。
有时候地里没了活,女人就扶着他,在田坎上散步,在小河边的大石头上歇息,男人指着庄稼不知道说些什么,惹得女人又笑了。两人走路时候也是怪异得很,男人几乎大半个身子靠在女人矮小瘦弱的身上,远远的一望,就像两个人共用着三只腿。
某阵子,村边上通了条公路,有货车拖拉机轰鸣声没日没夜回响在村庄上空,携带一片难闻的尾气味道。村子仿佛活了过来。
公路上刚铺上沥青,还散着令人闷燥的怪异气息。男人闲不住,他每天喜欢总往公路上去,数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女人自然陪着,一呆就是半晌。这奇怪行为在村里人仿佛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