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里的人(3)

那会儿我才明白一个道理：好奇心不仅仅能害死猫，还能让人克服恐惧，哪怕只是暂时的。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哪根筋搭错了，脑子里居然冒出了“想要仔细听一听刘老头到底在念叨啥”的想法。刚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的时候，说老实话，我也被我自己吓了一跳，也似乎有些羞耻。不过细细一想，这好像也没什么！刘老头，不就是个老头嘛！下回遇见他，我非要听上一听，他到底在念叨个什么鬼。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次我去扔垃圾的时候，还不算太晚。虽然我对刘老头保留了一丝好奇心，但在潜意识里，我还是很抗拒和他打照面的。因此，我还是保留了晚上出门扔垃圾的习惯。那天，我穿着羽绒服，鼻子和脑袋尖冒着寒气。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那年的冬天，北京的天总是黑得格外早。现在想来，过早的日落、开春的黄沙、还有神神叨叨的疯老头，这都可以算作是一种异常的征兆。当我转过那个拐角，朝垃圾投放处走的时候，在黑暗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那个身影——和记忆中相比，刘老头似乎更瘦小了些。他站在那，可是他的身体太瘦了，让人觉得他仿佛是缩在垃圾桶的旁边，嘴里还是在不停地念叨，似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
我放慢了脚步，不想让他太早发现我的存在。黑夜里的时间仿佛变成一种粘稠的液体，在心脏的跳动声中越来越慢。我又靠近了些，世界只剩下了我、疯老头、塑料垃圾袋的索索声、寒夜里的冷气、以及老头念咒一般低沉的嗓音。

我离他越来越近，近到能够看到他嘴边冒出的冷气。他的声音确实带有一种节奏，但说不清是什么规律，好像快要用坏的硬盘，时不时发出不规律的重音。
我的心跳得很快，这不仅仅是羞耻感带来的。更重要的是，一个怪人或许不会遵守社会约定的范式，也许下一刻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这也就意味着危险。
我感觉我的口水开始难以下咽，步伐愈发缓慢。
“他会不会突然冲过来掐死我？”一个念头从我的脑海里闪过，这让我感觉我的胸口仿佛被重重的锤了一下，身体和灵魂错位了足足一秒有余，才从这个可怕的想法中缓过神来。
我更靠近他了。他的身形慢慢放大，声音越来越清晰，他好像就在我面前了。
就在他的声音清楚到快要能够听懂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个塑料瓶。塑料瓶发出“咔嚓”的声响，仿佛把黑夜拉开一道口子。
我的心“咚”的一下，再次受到了重重一击。刘老头发现了我。他大喊一声：
“谁！”
我吓得“哇”的大叫一声，胳膊一抡，把手里的垃圾袋甩近垃圾箱，飞也似的逃跑了。直到我逃回到家，我的心还是被吓的咚咚跳，背上也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