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其一

当一切走向尾声，时间所剩无几，我终于回忆起往昔种种。那时我首次来到人间，无父无母，全然不记得幼年光景，一生中绝大多数的日子都在睡梦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十四岁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是谁，正如我生活的地方叫无名村，村中住着皆是无名之人。村里的大人共同负责抚养无人认领的小孩，直到他们能自己讨生活。村子很小，小到我以为世界就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三十几个低矮的草房、数群鸡鸭牛羊、和一条不知来自何处去往何方的清澈溪流，而世界的边缘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小孩子身形矮小，站在林子边缘便觉得树木参天，不见边际，走进两步就害怕起前方的无尽幽暗，只敢在附近玩耍。
十四岁生日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拿着自制的弹弓在林中打鸟，准备好好吃一顿。鸟儿十分精明，我找了根树干藏于其后，摆好姿势后不再动弹，苦苦等待它们自投罗网。但一个人的出现让我的心血与即将到来的雀跃白费一空。他悠然自得地走过来，树枝与枯叶发出响亮的碎裂声，鸟雀闻风而逃。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我气得一个转身就把蓄势待发的小石子赏给这不速之客，旋即开溜。我没心情欣赏他躲开一个十四岁少年的攻击时的姿势是懒散的还是仓促的，但此人再次来到我面前时确实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