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啊！(2)

骂了一阵，那雀儿立在丫上，仍旧不动。小姑娘遂从怀里复掏出石子儿，朝这雀儿丢了几回，只是不中。没了法，呆立半晌，还去院中，就席上果品菜蔬，依样择了些，捧在手中。颠着两只脚，举着胳臂，凄凄楚楚，朝那青雀儿哀求道：“好雀儿，你要果子吃，我把与你。你只管松开嘴，撇下环来。任你席上去吃，我也不赶你了。只哥哥姐姐家来时，你自走就好了。”
你看她口中哀哀祷祷，面上楚楚怜怜。这雀儿却如何听得懂，扑开翅，腾起身飞去。小姑娘见它衔玉环儿走，也只得慌张张随着，一路往云峰上去了。
却说铁骨儿翻身上山，初时路坦林浅，端的好行。约莫走了有数十里，渐而山势陡峭，林高树密。那时节狂风乱作，黑云翻腾，电光烨烨，震雷隆隆。他哪里管顾，扎入林中，一心查踪验迹，倒也寻得几个疑处，一发的咬定妹子误入在山中了。你道怎么？原来翠微妹子走得急时，手中果儿并怀中石子儿不时吊在地上，一路上遗踪布迹，铁骨儿本就有些猎户手段，因此好寻。
铁骨儿寻得踪迹，略略定心，一发抖擞精神，穿林折棘，一路查验。正自沉神，忽听得背后一阵厉啸，只见着火光里地上一团怪影，初时只有雨点大小，转眼就大如圆盘——半空里呼咧咧跳出一只猛兽。他却那里敢回头来看，猛地侧开身子，滚在一边，朴一立稳，便就提刀在手，回转身来，火光下方才看见那怪身似猛虎，周身皮毛却似雪一般皎洁。口喷血雾，眼射凶光，横在铁骨儿身前。看官听说，到底是怎生模样？但见：四肢壮似擎天柱，双眼瞪若青铜铃。一张口，血盆大开。两排牙，刀枪森布。呼啸啸，惊起满山飞雀。怒吼吼，喝退遍地伏虫。横尾遍扫万岭雪，立耳尽悉千山音。走兽飞禽皆拱伏，一方天地我为尊！

那怪见一扑未着，把头一甩，将尾巴来扫了两扫，长啸一声，跳将开去，隐在一从乱树间，约莫有五六十步远近，只在那里逡巡。铁骨儿见了，将来火把插在地里，收了刀别在腰间，一面去肩上解下弓来，就背后斛中抽出箭，拽满弓，望那怪就射。好野兽，绕树而奔，脱了利箭，却又往后退了有五六十步，总有一射之地，不见了踪影。
铁骨儿自小下潭猎兔捕鱼，若在平日，莫说这般远近，就是五六百步之外，亦能看得真切。现如今正是晚间，况又处密林深处，周遭哪里有半分天光，全仗这火把一点余光壮胆行路，四五十步外，就辨不分明。他便又去斛中取箭在手，拈开弓，搭上箭，拽得月满，立在原地。约有一炷香的功夫，见那匹怪不复袭来，才收了弓箭，撮火把在手，跩开步，一步步捱上山来。
这一程，只觉雷鸣渐隆，电舞更甚，飙风狂放，杂树乱摇，铁骨儿那里管顾得许多，只想趁着山雨未来时走路。又行了有十六七里，一路上复见了几处行人痕迹，一发知晓了妹子行踪。那曾料在这紧要关节上，掌中火光渐渐颓败了，看看将要熄灭。俗语云，兴势头上，坚如磐石，颓势来时，一泻千里。那火光看看似风中残柳，一番摇曳挣扎，又被这老大一阵穿林风吹过，霎时暗将下来。铁骨儿慌忙去怀里掏出火刀、火石来，才撒开几点火星子，就听见背后狂风厉厉，呼啸而来。当时心下惊惧，又没了光亮凭依，不知周遭就里，只得摸黑里闪在一边，抽刀在手，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