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信(2)

王二楞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其实这种说法对也不对，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疯了没有。以前，老王只是单纯在村里游荡着，不管见了谁都会笑呵呵的问那人一句：“吃了没？”，然后不管对方怎么回答，他却不开口了，只是笑呵呵的走开。他好像一直都是糊涂的，但同时他精气神又似乎很足，经常从太阳初升走到月亮高挂，就好像在巡逻一般。久而久之，村里人也就习惯了这号人物，给他取了一个诨名叫王二楞。
这种情况直到一群十多岁的后生打了他，又在他身上撒了一泡尿之后彻底改变了。从那以后，他的身上就似乎总沾着一股散不掉的骚味，以至于再也没有人愿意跟他打招呼，而是见到他之后就远远躲开，就好像他的身上有瘟疫一般。但是村里的后生们还是没能放过他，每次见到他总要朝他吐一口吐沫，再大叫一声：“王二楞，来打我啊。”但不管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怎么招惹他，他依然是那副不变的笑摸样儿。
有一次，一个无赖趁他不注意，把他的裤子当着村头闲聊的老太太们脱了下来。那一次，在场的人都看到他握紧了拳头，几个后生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充满愤怒的眼睛，那个样子似乎就要把他长久以来的积怨倾泻在那人身上。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拳头，默默提起裤子离开了。自此以后，他的在村里的活动也愈发艰难了，经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得到出现在街上，但是那张笑脸却一直没有变过。

“大侄子，你打听那个疯子做什么。”这是那天我在远方表叔嘴里，听到的有关他的最后一句话。说这话时，我这位亲戚的脸上正写满了不耐烦，像是我正在打听什么不该知道的村中秘辛，于是我便只好悻悻的住了嘴。
但所幸在第二日我便又遇上了他。我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的带上房门打算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乡间空气。一出门，就见他正站在门口，就好像在这等了整夜似的。我被他吓了一条，打算关门的手也僵在了那里。他见到是我，脸上露出的笑容比昨天更灿烂了，随后一边低头从怀里找寻着什么，一边向我走了过来。我不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但已经做好了脚底抹油逃进门内的准备了。这时，他终于从他破旧不堪的皮夹克里掏出两样东西。
那是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和一根削好的短铅笔。我见他掏出来的不是尖刀利刃，顿时松了一口气。我看向他和他手里的纸笔，他冲我笑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信，信。”我大概是第一个听到他说“吃了吗”以外的人了。
“你要我替你写信吗？”我放心的从他手中接过东西。“写给谁？”
“儿，儿子。”他又蹦出几个字。
“你儿子叫什么？”我继续问道。
他突然又不说话了，那张老脸上挂满了失落，像是陷入了回忆。半晌，他才冲我挤出一丝笑容，又摇了摇头。看他这副样子，我突然有些揪心，当下决定写完这封信之后顺便带他到邮局里寄出去。